“可惜了。”伊洛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聽起來心情已經好了很多,“你打不過我。”
庫洛洛眼前還印着她團縮在雪白棉被裡的畫面,烏黑的發遮了半張臉,乖巧地不行,心頭癢得不亞于上刑。
把他變成僵硬的活木頭也罷了,看都不給看?
他的氣一寸寸流轉周身,試圖尋找突破口。
如果庫洛洛能稍微擡手或低頭,就會看見她的念完整包裹了他,覆着在深紫色的纏上,像一體蔓生的金芒。薄薄一層,貼合又極具延展性地随着他的呼吸收縮擴展,并沒有要破裂的趨勢。
沒多久,他确定自己還沒摸清門道,大概她覺得沒意思了,控制解了。他揉了揉臀,利落地翻身上床。
“你不開心,我可以陪你。為什麼不理我?”他手肘支在枕頭上,撐着腦袋看她從被窩裡露出來的半張臉。
伊洛絲的眉毛又皺起來,再次轉身,“我看見你就煩。你到底來幹什麼?”
他靈巧地躍到那一側,“你生我的氣?”
她忍無可忍地掀睫,眼圈都氣紅了:“你走開呀。你怎麼這麼黏人?我都說了别煩我…别煩我了……嗚……”
“不哭,我不煩你。是不是因為……我沒好好誇你?”庫洛洛好像明白了,又覺得沒明白。他伸手摸了摸老虎頭,把已經被她哭濕了的頭發歸到耳朵後邊。看她沒有十分抗拒,才把人摟進懷裡,“如果我時刻提醒你有多棒,你的小尾巴不得翹到天上去。把天捅破了,多危險。”
他的前襟快速濕了一片。
“你覺得……我很幼稚……”伊洛絲哽哭着跟他吵,“你怎麼能…說這…麼幼稚的話……你把我當小…孩…騙……”
“……怎麼會。”比小孩恐怖多了。
庫洛洛面上無虞地輕輕拍着她的背,“我把你當尺度。在我眼裡,你寫滿了‘好’,沒人會贅述‘好’這個字好在哪,你看到就知道它的含義,對不對?”
“你在逃避誇我的責任……”她的聲音悶悶地振動在他胸口,從裡到外傳給他,“用這個借口,就再也不用誇我了。”
“因為你很好,所以我得很壞。他們說互補的情侶走得更長遠。”
伊洛絲蓦地推遠了他,擡頭的時候蹭到他的頰,又氣鼓鼓退得更遠。看見庫洛洛的忍俊不禁,她嘩地把自己裹進了被子。
她能閉氣多久,庫洛洛沒數。他找了個防備稍弱的地方要鑽,帶進一點新鮮空氣。
“你髒死了……”她抽抽搭搭地,擡手要把他推走,“你穿外衣外褲進我的被窩……”
真是天上來的邏輯。庫洛洛問:“要我脫光?我是無所謂……“
“我要你别進!”被子裡好像裡邊有個微型活火山在呼嘯。
“好的。”庫洛洛開始解襯衫扣子,“聽你的。”他熱騰騰的身體為了保暖再次鑽進去,準确地摟過她,“這樣好一點?”
伊洛絲默默轉身背對他,臉上不知是不是被窩悶出的紅,“走開點。”
“我沒辦法。”
也不完全是胡說。她要裝好人惺惺作态,他就裝壞人予取予求。她不加掩飾的冷漠無情,他隻好執迷不悟。
“别不理我。你要我怎麼在你做壞事的時候正向鼓勵呢?”
伊洛絲沉默了一會,好像平靜了很多,“……你在自相矛盾。你并不覺得我哪裡都好。你想改造我,追逐一個難以達成必須不斷付出的目标。完不成會難受。完成了,我就不是我了,也沒意思了。”
他的臉貼在她的臉上,她這時候也燙燙的,薄嫩的皮膚下邊好像裝着一汪溫泉:“你壞事做得也很好,不沖突。難道伊路米放任你就不是在改變你?因為他的方式更舒服,因為混亂更簡單,性質就變了嗎?”
他拉下去一點被子,他和她的兩個腦袋都有一半重見天日。
“如果識别自己的依據是思想人格目标諸此種種,那麼一年前,兩年前,五年前的你還是你嗎?肉身有新陳代謝,思維代謝得更快,從來不會一成不變。事件是突發的,處理事件的頭腦當然也是。”
“依據應該是靈魂,靈魂本身需要漫長的一生來分娩。我做了決定,一系列變化是我導緻的,變化的結果當然是逐漸成型的我自己。決定把對方納入生活,靈魂一定會糾纏在一起,相互交雜。我不怕被你改變。”
“…………”
庫洛洛又問:“你能接受他,為什麼不能接受我?”
怎麼可能相提并論?
和伊路米之間的一切都是她順勢而為,但庫洛洛隻會和她對着幹。如果她一不小心被他改變,就會因為付出導緻心态失衡,更在意他。像投入太多籌碼的賭局,被迫一直玩下去。
庫洛洛根本不害怕,他有好多能量情緒情感,好多籌碼。可她一共隻有那麼點,又不知道怎麼續費,恨不得掰開揉碎了一塊一塊往外給,再拿投資組合進行風險對沖。
也許他隻用了深不見底的一小部分,她繼續跟,被逼到all in全推隻是時間問題。殺了他也拿不回來。無論怎麼推敲,賭桌上對上面對這種不講道理的對手,她都沒什麼勝算。
伊洛絲推開庫洛洛的腦袋,繃着身體在緊貼的兩人中間拉開一道小小的縫隙。她盯着壁紙的花紋放空,“有人什麼都不需要做,你也很喜歡很信賴。不必自讨苦吃來找我,這很不節能。”
庫洛洛感覺自己接近真相了,他探出手,再次撐跳到她那側,“你吃我的醋?”
她這時候冷漠的眼神,紅通通的眼睛,可不就是座活火山。庫洛洛問:“俠客胡說了什麼,講給我聽聽好不好?”
伊洛絲見着他和村頭小傻子一樣控制不住咧開的嘴角,整個人都不好了。
“滾。”
庫洛洛渾身舒暢,隻覺得是現世報,“他說了什麼壞話?我好想知道。”他拿臉去蹭她,“告訴我吧。告訴我,我才能避免。”
沒懸念地被推開了。
感受到他比麥芽糖有過之無不及的黏性,她的眉頭越皺越緊,“俠客沒說你壞話,他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我不會吃醋,我在認真地和你溝通。”
“噢……”庫洛洛應道,“我也在認真問呀。”
“你很好,我們不合适。”
庫洛洛的手指輕輕掠過她散亂的發,露出一雙清晰的眼睛, “我和誰合适,推薦推薦?”
低級套話手段。她不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