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彌漫着水蒸氣,氤氲在她的呼吸裡。燈火朝水面投下晃動的細膩光芒。伊洛絲解了衣服,踏進去。水影波動,溢出清脆的響。
她疲憊的身體被溫熱包裹,已經結痂的傷口隻剩類似癢的痛覺。茉莉香氣彌漫在空氣中,她仰着頭,稍擡起手,看水珠從指尖一滴滴落下,濺起圈圈光的漣漪。
如果昨晚把伊路米帶走,連霍爾的氣都生的人肯定和她玩完了,可以預想的,伊路米也不會讓她好過。破罐子破摔至少能讓他放心,隻要伊路米不知道她瞞着他的不是這種遊戲。
這也是最大的問題。
找回了久違的靜谧,她真的什麼也不想幹。門外的兩人卻心有靈犀地毋定相反的結論。
伊路,她理解。他覺得不該有别的理由帶上俠客。
俠客……已經被她玩壞了嗎。
水一點點沒過她的肩膀,脖頸,然後是下巴。舒适,安靜,溫暖。時間慢下來,所有聲音都遲緩,從她的喉嚨裡,瞳孔中剝離。水汽凝結在睫毛上,她的眼皮開始變得很沉。
她在浴室呆很久了。
俠客百無聊賴地讀着一本像遊記的小說,忽聽見身後的床輕微地吱呀響了一聲。他側眸,黑發少年已經起身,正朝那走去。他于是也去。
看見側靠浴缸壁睡着的人,伊路米一點不覺得奇怪。室内殘餘了袅袅霧氣。他伸手探下去,水快失溫了。她臉上還泛着淡水彩,松散盤起的發潮了點,水波蕩漾下,白潤身體上深紅的斑駁好像被泡褪了色。
聽到他進來,她的眉毛開始耷拉。
無視了後邊的腳步聲,伊路米彎腰把她抱了出來,嘩啦啦地像小煙花一樣落下一片水花。伊洛絲自然是半夢半醒的,順從地摟住他的脖子,埋去頸邊,先把他的衣服完全洇濕,這樣她就不那麼冷,又能方便他騰出一隻手拿浴巾,駕輕就熟。
“困呀……”她無意識地呢喃。
伊路米走出去,餘光似有似無地掃過門口的金發男人,沒起伏的語氣好像在回應:“不是我不讓你睡呀。”
聽到這,伊洛絲多醒了一點,半睜開迷離的眼睛,躍過伊路米的肩頭看到俠客。她松了一隻手,遠遠地朝他擡了擡,“關燈……”
身後的門關上了。俠客按滅了燈。
伊路米脫下濕衣服躺過去,知道她現在是沒心情了。眼見俠客在一片黑暗裡走近,他開始想,既然不玩,為什麼要放這麼個東西在床上。
伊路米沒想出能說服自己的答案,想起了隔着窗戶看到的畫面。她靠在俠客胸口沉沉睡着。
她清醒的時候不會這麼睡,因為不舒服,空氣不流通。多半像現在這樣平躺,要麼蜷着腿,背緊貼着他。但她的确用那種姿勢睡着了,意識模糊任人擺布?從俠客的餘力看,可能性不大。
是在撒嬌吧。
伊洛的怒火不全是對追蹤器,還摻雜了被他破壞計劃的惱。她的計劃是——和俠客滾在一起。
是嗎?想滾多久。甚至為此調走了庫洛洛。所以才要争分奪秒。
她不該這麼在乎有沒有俠客。大概是他的變相阻止給她增加了難度,她覺得更有挑戰性,更想要了。這樣會有點難辦。
她恐怕真花了心思哄他。說到底,伊路米沒想到俠客這麼吃她這套。實在不行就隻能找機會殺掉了,但不能自己動手。
不過,這不是現在的重點。
那頭床墊一沉,伊路米把人攬緊了些,側過臉去吻她額邊,擡手慢慢從肋骨向上攏,攏至掌中。伊洛絲不耐煩地發出蚊子似的哼,背過身拿軟玉白雲壓着他。上面的凸痕已經青了,還腫着。他的手掌貼合上去,開始回想她是怎麼受的傷。
晃動的白影上,先是一個泛白的掌印,淤血堆積,熱烈地紅腫起來,變成鮮豔的血痕,滾燙得像燒了一把火,然後彈回了他掌心。
她哭得太慘了,也許真的很疼,可能比離家前的初體驗還疼,可她沒有那時候乖,像在拒絕他。
怎麼可能是拒絕?
過界的從來都不是他。從頭到尾都是她想要,他提醒了,每一次,不是麼?
他是她的不假。而她的身體,身體裡每個柔軟的器官,每根灰白的骨頭,每滴血,不也早就承諾過是他的了?連死亡也一樣。不過是暫時借給她用一用。最終的所有權……
伊路米目前沒比她多太多體力,也沒有很想做什麼,但找不出接受的理由,他隻好改寫這個問題。
俠客臉上沒什麼表情。反正是隻剩點殘月冷星的夜裡,沒人細究他現在什麼神态。
濕答答挂在她頰上的幾绺頭發沒随伊路米的動作滑動,把揪着一點眉頭的臉勾出幾分稚氣。把埋在她肩窩作祟的人襯得更加不可饒恕。
柔軟的被褥,缭繞鼻間的香氣,幾乎調了靜音模式的人,皮膚與皮膚的輕柔磨擦聲像微風拂過花瓣一樣軟,他平靜地要死的頭腦簡直想說一句清淡。
俠客看見伊路米拉過了她的手,看不見拉去了哪。她還閉着眼,咬着一點唇,眼角擠出來的濕意在月光下亮閃閃。
好像是拒絕吧。
可她剛剛還那樣乖地挂在伊路米身上。明明昏沉地沒什麼興緻,還要黏着。
水聲越來越響了。伊洛絲毫無征兆地睜開眼,看他。
“不要,伊路……”她小聲地,明明在喊别人,卻仍看着他,仰着眼睛,半滿不滿的淚滴了下來,連同她的視線一起滴進他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