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頭從不同方向纏在一起,無法接受卻不得不接受,絕望成為另一種迅猛的催化劑,化作直擊頭腦的電流。
伊洛絲清楚,從伊路米闖入開始,就沒法收場了。她隻能抱着同歸于盡的念頭做最後的收割。等她意識到被掠奪的是自己,已經晚了。
強烈的好勝心被拉扯成同仇敵忾的默契。沒人給她緩和的機會。她的腦子昏沉到極緻,可伊路米清楚怎麼留住她一點清醒。她生生看着自己被生吞活剝。
恢複一點意識的時候,天還是黑的,伊洛絲恍惚以為是時光回溯,或許隻是做了場荒誕的夢。
但從頭到腳的知覺過分真實。她的眼睛腫得連睜開都難。喉嚨好像被刀片刮爛了。脖子外側也有燎灼的疼,人的牙齒真的能咬那麼深麼。連手腕都在疼,橫了道很深的血口子,毋庸置疑是野獸撲食,誰要吸光她的血。
她被纏壓得手腳發麻。兩把刀前後抵着,馬上就能割開她的咽喉繼續放血。伊洛絲怔愣也好,害怕也罷,一點沒動,呼吸也放緩。
還是被發現了。
勒住上腹的手一下縮緊,一顆毛絨絨的腦袋埋入她的頸窩,在耳邊嗫嚅了聲什麼。
是俠客。
然後軸承連動,伊路米說話了,他的嗓子也啞着,“醒了?”
“沒……沒醒。”她說。
“……”“……”
昏暗的光線下,她眼裡的伊路米和某些失真的畫面重合了。不知是汗水還是剛剛淋浴的水珠,順着他黑色的發絲淌下,順着緊緻的下颌線滴下,落在他頸窩,像剛打出來的熱鐵澆築冷水時四濺的水,又熱又冷。
她隻能透過模糊的眼淚看他,好似一片霧氣朦胧,她在倒映于冰湖上的黑色森林中迷了路。
和現在這幅安靜的皮囊不一樣,他的血液在沸騰,心跳和她一樣瘋快。漆黑無光,黑得發藍的眼睛裡,無論有什麼,在那一刻瘋狂地吞沒了她,比埋入肉中的釘子寒涼。她隻知道他生氣了,快要氣死了。
“不醒……也沒關系。”俠客緩慢地蹭她,在她耳邊小聲說,“庫洛洛打了電話,我幫你接了。”
“怎麼…接的……”伊洛絲問。
伊路米的掌心磨蹭着她的下颌,輕輕道:“不重要。你吃太飽,撐暈過去了,他知道自己能休息兩天就挂了。實在是輕松的工作。真羨慕啊。”
他的語氣從來不尖銳。伊洛絲的腦子一團漿糊,像整個人倏忽掉進裝滿冰塊的深池。
伊路米看見她的神情,眉尾稍稍揚起,露出一抹吊詭的笑:“姐姐,如果不是我太了解你了,我都要懷疑,你是在害怕。”
害怕……什麼。
庫洛洛不難猜出事情始末,況且也沒什麼……别的人。
“……我餓了。”伊洛絲說,在兩人變臉色前很快補充,“我想吃東西,能填肚子的那種。”
“吃……”俠客含住她的耳珠,左手本來在揉她的小腹,忽地掐着腰朝他的方向用力一按。右手摸去枕頭旁邊,把手機遞給她,“你點菜呀……”
伊洛絲張着嘴,兩眼發直地任手機滑落,恐懼地盯着扶住她的人:“…不行,伊路……絕對…不可以……會死……”
“不會的。”伊路米明确地回答,視線牢牢鎖着她的眉眼,探到撐得發白的薄肉,“我記得姐姐解剖學的分數不錯,說出這種話,是希望我誇獎你嗎?”
“哪怕别人不行,你也一定可以的。”
他無視了一切排斥,用蠻力鑿進食指,輕柔地說:“你最棒了,做得很好。還有餘地。”
“…………”
俠客抓住了她的手腕,向上撫到她無力的指縫,十指相扣。
“要相信我……”伊路米吻住了她,“我不會…讓你……輕易死掉的……”
冷靜下來可能是因為他們還知道,再不訂餐就真的沒飯吃,人不吃飯會死。
面影恰好也在吃飯。另外三人沉默着,他吃得又快又沉默,沒兩下就上樓了。他也不想現在才吃飯,但背景音樂實在不下飯。情勢所迫,他得呆在房子裡防止被刺殺。所以怎麼也躲不過從房間到浴室到房間再到浴室,好像永遠不會停止的立體聲環繞,有一瞬間他都開始想刺殺就刺殺吧,這地方真的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