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派克去三區換了自己。
是冷靜的決策,有十足的理由,不僅是關心。派克這時候比他有用,三區也不好有太多人。此外,飛坦、芬克斯和挂名的面影之間可能出現的摩擦也需要他協調。
回來的時候已經黃昏,夕陽潑灑天邊,給整個城市塗上鮮血似的紅。他挑的時機未必合她意,伊洛絲或許不期望見到他。但他有了機會,沒想繼續迎合她。
那時的心情太過複雜,腦子被擠軋到一隅,他根本沒預見出現這種場景的概率。
他們仨想到一塊去了。
庫洛洛以為自己的意識已經一灘死水,丢下去什麼都孽不出動靜。事情是在變好的,因為怎麼也不會更糟糕。看見俠客寡鮮廉恥地躺靠在她的床上給自己發信息,不甚在意地和伊路米獨處……
俠客那顆頭裡到底長了什麼?總之不是腦子。
他自認做不到和這兩人毫無芥蒂地待在這兒,還有根弦繃着,有餘地去想三個都在意味着都會被趕走,等待無濟于事,不如先處理眼前另一件事。
俠客自覺地跟他走了。
憑庫洛洛對他的了解,結束荒謬的三人演出,他再厚的濾鏡也該徹底碎完。再不濟,即使配合,也是放棄幻想、認清現實後隻為享樂的配合。
但他顯然在執迷不悟,還一臉坦然,說他當然不想。庫洛洛開始正經地考慮他被操控的可能。
直到現在。
他看着黑掉的屏幕,恍悟自己也不聰明。
伊洛絲答應了俠客的午飯邀約。她合上手機走向辦公室,準備接受注目禮。
塞勒這時正在和霍爾交談,擡頭瞧見她,兩人的話都停了。
她臉上沒什麼健康的紅暈,加上昨天聽聞的種種,塞勒直起身,随口問了句,“怎麼不休息幾天?”
聲音嚴肅,聽起來有點冷淡。
伊洛絲覺得這是挑釁,但心裡知道他做不出那麼無聊幼稚的事。
“我本來就很勤快。”
隻是有時候哪本書沒看完,後來又有……别的情況,沒法不做取舍,也不是真的起不來。
這話一撂下,宛若石子投進小溪,兩個全勤标兵的神色都漣漪般起了變化。塞勒是忍俊不禁,鬧心裡摻了點真心實意的無奈。該躺的時候要來,他确實吃不準她的“勤快”。
霍爾的笑在唇邊波動,他朝後輕靠在椅背上,“是啊,誰能有你勤快。”
伊洛絲坐下,輕輕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她拿過桌上堆的檔案,邊翻邊問,“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如果疫情繼續擴散,外區的醫療資源會跟不上。”塞勒沉穩地回答她。他路過她身旁,語氣也沒什麼問題,“阻斷傳播途徑,這是目前最要緊的事。”
伊洛絲沒說話,抿了抿唇,擡頭,恰對上他的視線。
塞勒被她眼裡幾乎不加掩飾的埋怨看得一愣。她大概也沒想到他正在看她,四目相交,同樣一愣。
她坐得挺拔,俯視的角度裡,好像又瘦了。他垂下的視線掃過她的手,血管的顔色在白光下十分明顯,細柔得像某種纖細蘭花的脈絡,讓人很難說服自己她沒什麼問題。
他極為自然地問了句,“堅果芝士蛋糕,吃不吃?”
“…………”伊洛絲對這種轉移話題的方式感到氣憤,“吃。”
看完這兩日卷宗的時候,那兩人都已經離開。她揉揉眉心,短暫地放空了一會兒,眼前不花了就起身,下樓。
正午的光穿過玻璃大門照在白磚地上,塵埃纖毫畢現,側邊暗了一塊,映下一個背靠在玻璃上的熟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