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那時候太無聊,又或者是太忙所以忙裡偷閑,就要胡思亂想。有的人覺得星星像刀芒,也有的說像城市燈火,可以像财寶,也能像塵埃。
她覺得都對,因為每顆星星都是一個小世界。他們每個人都會找到自己的星星。連成一塊還能組合出不同的圖形。
現在,瑪琪看星子遍野,甚至不隻會反射冷藍色的光,異彩缤紛得讓她恍悟,世界比她想象中大得多,她可以比想象中自由得多。
“這裡更好看。”瑪琪又問,“你怎麼不開心?”
有點糟糕。這個氛圍下,伊洛絲說不出什麼情情愛愛。她隻能說,“我很喜歡那件衣服。但是洗不幹淨了,不能穿了。”
“買件新的。”瑪琪建議。
伊洛絲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煤球,似乎把它摸睡着了。也許她也困了,嘟嘟哝哝,答非所問,“我希望它不壞。”
“讓俠客去洗幹淨。”瑪琪說,“他挺會洗衣服的。”
她展顔了,“哈哈……真的嗎?這算什麼技能啊?”
瑪琪想了想,“生存技能吧。”
不過,俠客衆确實需要洗衣服,因為本來就沒幾件衣服。他們回來的時候,蜈蚣屍體已經被清理好,營地燒着柴火。
伊洛絲給父親和伊路米報完了平安。然而衛星電話速度很慢,連接又不是太好,她也不知道消息有沒有成功發出去。
今天發生的太多事讓她心裡惶惶。保險起見,她還是取出了那根嫩白色蕾絲發帶,綁在手腕上。
俠客和庫洛洛走進帳篷時,她已經安靜地側躺在最裡邊,腿彎卷着被子,似乎快要沉入夢鄉,聽到動靜也隻動了動手指,蹙了眉。
黑金色的貓趴在她身後,這時隻看得見漂浮的金紋了。
它掀了一點眼皮查探,随着二人的靠近移動目光,不多時又閉了回去。借她的背擋住了外面的光。
睡姿都和她的差不多,俠客不信它不是學人精。
庫洛洛再次檢查了營釘才固定好門簾。他轉身,眉毛細微地一抖,眸子立時黑了一度。
眼見俠客在黑暗中旁若無人地躺去了她身邊,吻在她額上,嘎吱一下,他的指骨不小心被捏出了響。幸而呼嘯的風聲不絕于耳,也許不算突兀。
這算什麼視角?
她明明哼哼唧唧着,卻親熱地把臉仰上去。仍阖着眼,隻兩片唇小幅度顫了顫,幾乎貼着對方的臉。
聲音很小,但還是流進了庫洛洛耳朵裡。
“阿俠……”
俠客輕輕嗯了一聲,手臂穿過她脖下,調整姿勢攬住她,靠得更近了。
煤球被動靜驚擾,眯眼瞧見突然出現在她身上的陌生手背,它懶散地挪了窩,轉而盤在她腦袋旁邊。
這一瞬,庫洛洛覺得他沒有把俠客丢到天邊去和星星肩并肩實在是奇迹。
她在睡覺哎。
她對他,有過這麼好的态度嗎?今天撲俠客的熱情,用在他身上過嗎?
他收不住的所有念頭被過量地壓縮成針尖大的刺,悄然順着血液遊遍大腦,鑽進骨縫冒了頭,紮根在那,看不出異樣。
庫洛洛早明白問題出在哪了。他拒絕伊洛絲用招貓逗狗的方式對付他,到頭來發現待遇還不如貓狗。
她懂了,他和她一樣,不能任人搓圓捏扁。所以她一邊害怕,躲閃,一邊努力拉低他的底線。因為她知道這段關系不平衡,早晚要完。
根源不就是伊洛絲自己也覺得自己過分嗎?
她不想跟他玩完,痛定思痛,找了個勞什子穩定态,讓俠客撿了便宜。否則怎麼能想歪到,以為他反應過來就要報複她呢?
她的态度不會變。要他放棄做人的權利,免談。俠客又跟強力膠一樣撕吧不開。這種情況下,他隻剩一條路可走。
他的不平衡,不就根植于該死的對照組嗎?
俠客能沒臉沒皮地橫插一腳,庫洛洛也沒有大度到要看他高高興興。他可以讓伊洛絲意識到,俠客也是個人。
所以他沒走。
隻看了這一會兒,他安靜地撣開折疊的被子,從從容容躺了下去。
金發少年稍一皺眉,一閃而過的神色像初晨滑落葉片的露水般,消失得了無痕迹。
低吟的風是環繞的固定曲目。
守着火的兩個人百無聊賴,拿樹枝在地上比劃九宮格玩。
飛坦的動作眼角捕捉到一個卷起沙礫的詭異風旋,下一息,被岩石守護的火光開始閃爍不定,二人幾乎同時擡起頭。
猝不及防變異的風息扭曲了原向,席卷淩冽的冷意和沙塵的氣味撲面襲來。
與此同時,帳篷裡的小貓彈立起身。
芬克斯和飛坦隻看見一個模糊的黑影,在沙漠上方迅速膨脹,呈螺旋狀上升,接着一道快要撕裂天空的聲響,仿佛巨獸咆哮,震耳欲聾。
被驚醒的伊洛絲把煤球抱入懷中,就聽外面嚷嚷了一句“龍卷風”,她先想起了她那輛獨苗。不過很快她就不擔心這個了。
因為他們的帳篷像魔法飛毯一樣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