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都不可能沒有攻擊性。
來者的形象終于清晰,卻更令人毛骨悚然。
他們身着原始的披挂,隻遮住了腰胯,袒露在外的皮膚呈赭紅色。每個人的腦門、臉頰、頸部,甚至四肢,小腹上,都被挖出了形狀大小不一的洞。火光從這些對稱的洞中穿過,投射出串串深淺不一的陰影。
每一次怪異卻整齊的扭動,都使得陰影更加生動。從洞口一躍而出的氣流組成了無比吊詭的樂曲。
還未有對視,處在最中心的男人便開始快速旋轉,無數氣流在他面前凝聚,彎折,實體化成一個巨大的球形。它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重,以極快的速度向陷坑壓了下去。
龐大的球體觸及陷坑的一刹那,強勁的爆炸力瞬間洗刷了整個坑洞。火光和氣流瘋狂在空中亂竄,光線從爆炸中心疾射而出,将人們和夜晚一起照亮。
看到這一幕,平地上的人停止了舞動,揮着火把,開始為他們的英雄歡呼。
男人臉上喜悅的笑意卻漸漸消退,他的目光聚焦于塵土中緩慢顯影的幾個人形。
“你說什麼?熱情好客??”芬克斯扯着嗓子,沖另一邊的庫洛洛喊,他們之間隔着比剛剛還大一号的陷坑。
“……”
“……先别說話!”伊洛絲看向舉着火把虎視眈眈的一群人,心裡已經把古文罵了兩百遍。
她現在懂了,那段話的意思原來是,從三歲就開始往身上穿孔,直到把一個又一個洞撐出來。
不是把小孩當口哨吹啊!
他們此刻應該處于部落的邊界外,周圍立着由土壤和沙石夯實而成的圍牆,看上去沉穩而堅固。橡樹和矮胡枝節的剪影在火光下若隐若現。
見年輕男子狐疑地又要擺出架勢,伊洛絲連忙騰出一隻手舉在身前,嘴裡叽裡咕噜了一句古怪的話,“Δενλουμενακνουμεκακ.”(我們沒有惡意。)
“Ποιοιεστεεσε;”瘦高男人的問題傳來。
伊洛絲松了口氣,把手放下,眨着眼睛回答,“Εμ αστεταξιδιτε.”(我們隻是旅行者。)
據書上記載,這裡的語言系統和另個建立于黃沙之上的文明幾乎一樣,雖然兩地相隔甚遠。探險家懷疑這支部落和它同源,出于某種原因流落到這裡。
她猜測領頭的是這支戰隊的将軍,而他的發音,也許經多年演變,和标準不同,但能聽懂她的話就是好事。
“Χαλαρ ναμεστηνρημοκαιμα.”庫洛洛補充。(我們在沙漠中休憩,被神秘力量丢了下來。)
對方的神色似有緩和,身旁衆人卻圍了上去。他們開始交頭接耳。芬克斯、飛坦和瑪琪借機和另外三人彙合。
待他再次投來視線,氣氛已經陡轉直下。
男人冷漠地朝孤零零立在邊上的金屬怪獸一指,問這是什麼動物。是不是他們帶來的。
伊洛絲開始解釋,那是她可憐的交通工具。他們找不到回去的路,希望能被收留幾天,好弄清楚發生了什麼。
這回,在那男子開口回答前,她總算聽清他旁邊的部下在唧唧歪歪什麼了,中間聽不懂的單詞,大概是什麼名字。
“他懷疑我們是對手派來的間諜,因為我們不尊禮法,還穿奇裝異服。”她一邊撫着懷中小貓的腦袋,一邊小聲給幾人翻譯。
“對手?”俠客捏着下巴,“他們正處于戰争元年?所以緊張兮兮的。但,和誰打呢?”
“聽意思,是内部分裂。”庫洛洛低眸。
她點點頭,還想多講兩句,被對面的人打斷了。
男人伸手扶住肩頭,微微垂首,表示他不能收留他們,祝他們好運,然後揚臂,收隊,轉身,一氣呵成。
火光逐漸遠離,伊洛絲不滿地撅着嘴,也轉了身,面向衆人。
“現在怎麼辦?”芬克斯見狀,猜出了大意。
飛坦挑起眉促狹道,“欸,我龍呢?”
伊洛絲擡起下巴,拿鼻子出氣,“地方都找到了,還怕見不着龍嗎?”
“你怎麼打算?”庫洛洛溫潤的黑眸在月下泛着點點亮光。
伊洛絲輕聲啟齒,“投敵。”
他似乎也是這麼想的,揚起嘴角笑了起來,“他怕我們是對手,我們就當對手好啦。”
俠客盯着她懷裡那隻不知正盯着人群還是火光的貓,想起了另一件事,便把視線移上去,問她,“剛剛,你為什麼會往風眼跳呢?”
她一怔,“說來話長,其實是因為……”
話音還沒落下,又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響。
沉寂的大地瞬間被激活,開始劇烈搖動,周圍的一切景象都在震動中變得模糊。
幾人站立不穩,貓又從她手臂上跳了出去,似乎要追逐遠去的一行人。土地的裂痕如瘋狂蔓延的觸手,正在朝它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