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餌戰術還是不管用。
伊洛絲決定守着她的地窖,哪兒也不去了,她在那地方搭起了窩。有桌椅、毯子、食物,還有人形自走陪聊機器——庫洛洛。
曬不到太陽的時候,人會變得不夠清醒、頭腦昏沉、心思奇怪。她開始無視庫洛洛,轉去和那扇門說話。
從:“肚子會餓嗎?平時都吃些什麼?”
到:“喜歡音樂嗎?我給你唱首歌呀。”
庫洛洛也一樣奇怪。明明他正摟着她,還是對一扇門産生了深切又莫名其妙的嫉妒。
問着問着,伊洛絲腦中紊亂的思路噔地連上了一條線,難得地對上他的目光,“再講講龍神。”
他垂目看她,興許是被冷落久了,不大願意搭理她,“溫柔點。”
她的手指聽話地撫上了他的頰,把他半迎着煤油燈光芒的臉蛋壓低,注視着他漆黑的瞳孔,輕輕問:“你是不是不想走?”
庫洛洛思考了一會兒。
已經到這境地,沒必要苟延殘喘似的拖延下去,她鐵了心要走,他們也早晚得走。
“我不想。”他說,“但我可以幫你,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他發現,隻要不涉及她的底線,伊洛絲意外地是個耳根子很軟的人,或者說,突破了她嚣張外表的防備,便能觸碰到下邊那顆極易被左右的心。
講兩句好聽的話就會相信,被輸出論點就想敞開心扉交流。這意味着她的前半生一定在誰的保護下活得毫不費力,幾乎算得上天真無邪。她甚至很容易讓步,譬如讓他上了她的床。
現在,不出他所料,她再次選擇了讓步。
“說說看。”
庫洛洛擡掌,凝實了那本紅皮書,他低眸慢吞吞地翻了起來,“這個……”他朝她那兒一送。
伊洛絲掃下去一眼,一臉不解地看回他。
“我們簽個協議。”他解釋道,“出去以後不許碰别的男人,碰了會被電。”
“……”她眨了一下睫,被這種劈頭蓋臉的幼稚沖擊得有些發愣,根本懶得掰扯他有什麼權力,更别說“碰不碰”該怎麼定義了。
她一把抓過他的書,“這……是用來做這種事的?”
庫洛洛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把東西從她手中掙回來,“收集能力當然是為了變強,強,是各方面的、綜合的。”
“怎麼,你打算這輩子就待在這兒?同一個世界怎麼能存在兩個你?你會影響你自己。任務沒有完成,龍可以重新把你丢進循環。”
“嗯,目前沒出現問題,出現了就解決問題。”他向上看了一眼低矮陰沉的天花闆,“在循環之前,我打算先往外走走,找個舒坦點的地方,不能一直住在這裡,跟我走嗎?”
“你過去的人生,不要了?”
他杏紅色的唇微微彎起,笑容溫柔得不切真實:“有你在的,就是我的人生。”
她盯着他,喉嚨不知怎的總發癢,半天憋出來一句,“我可以不理你。”
庫洛洛微微一頓。他垂下睫毛,影子跟着墜了下去,好像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良久,才輕聲說,“換個條件吧,不許不理我。”
“……怎麼定義?”
見她痛痛快快地咬了鈎,庫洛洛心情更好了,除了一本正經的臉上,哪哪兒都在笑,環着她的左手輕輕撫過她的發絲,“每天都要親親我。很簡單,你很喜歡親我。”
伊洛絲又卡了殼,感覺他身上的溫度莫名其妙把她也弄燙了,但頭腦深處哪個角落裡尚存清醒,意識到了不對,“不可能是每天。最多,在我見到你的時候。”
“這是耍賴。”他薄唇微抿,一雙真摯的眼眸凝着她,長睫掃落了星星點點豆黃色的暖光,“你故意躲着我怎麼辦?”
“……不故意。”
他緩緩笑了,撫在她發上的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好,那我們就這樣簽,好不好?”
她望着他,開始講條件,“你幫到什麼地步?”
更像是已經跳出水面的魚兒尚不甘心的掙紮。
“我怎麼會算計你。”庫洛洛說,“我們離開這裡,協議才會生效。”
她簽了。
從兩人指尖滴下的鮮血濺落在懸于半空的透明紙張上,呈漣漪狀顫動着蕩漾開,邊緣觸到彼此,一同消失了幹淨。這份幼稚的協議卻被賦予了靈魂,逐漸加深成白紙黑字,緩緩飄進庫洛洛手中。
“毀不掉的,要不要試試?”他注視着她若有所思的眼神。
伊洛絲連上邊的字都看不下去,忙推開了他的手,“請你收好,我們進入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