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機閣回來後,雲銜和鶴也找到瑾,并将卦辭之事告與他,不知為何,瑾在看到雲銜時,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然的神情,不過并沒有被兩人發現。
雖然沒有得到與血參相關的線索,但也并非毫無進展,在他們待在爻山的一天時間裡,瑾親自去了趟夜陵,倒真發現了點不得了的髒東西。
然而,時機未到,靈木溪的那位尚未完全蘇醒,他亦不能動身。
安逸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霜降一過,天氣明顯冷了起來,一口一口的哈氣呼出去,人們習慣性地搓起了手,厚衣服一換,毛襪子一穿,就這麼等來了太初的第一場雪。
寂靜的夜裡,天空突然飄起了雪花,細雪零零落落地下了一宿,無聲無息地把世間的污濁都潔淨了。
天還沒亮,鶴也的房門便被敲響,能在這個時辰來打擾他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鶴也鶴也,下雪了,是初雪!”
雲銜激動得臉頰發紅,呼出的白氣似乎都打着旋兒飄動。
鶴也本來還有些惺忪的睡意,可門外的涼風夾雜着雲銜的熱情,如同一個熊抱撲向了他,瞬間就令他清醒過來。
他微微一笑,道:“我去換件衣裳。”
“我幫你拿。”
雲銜迅速将門關上,一步跳進屋中,十分娴熟地鑽到藩屏後面,從櫃子中取出幾件暖和的衣裳,待鶴也換好後,又在他的身上披了件鬥篷。
“還未到卯時,風寒雪冷,你也拿件鬥篷穿上。”鶴也關心道。
“不用,我抗凍。”雲銜嘿嘿一笑,抓着鶴也就要往外走。
不過鶴也紋絲不動,隻是皺着眉毛看着他。
對視不過一息,雲銜便立刻妥協了。
他低頭湊近鶴也,眼角一彎,道:“好,那借一件你的鬥篷。”
雲銜去取了件與鶴也身上差不多樣式的鬥篷,披上後走到他面前撒起嬌來。
“鶴也,你幫我系好不好?”
“這會兒又不見你急着出去了?”鶴也無奈地搖搖頭,嘴上調侃了一句,雙手卻已經将帶子系好。
“不急這一時嘛,你看這系得多好看?賞心悅目,肯定不會受涼。”
一番推心置腹的誇贊,任誰都受用,鶴也更加不例外。
他笑了一下,道:“這天下定是沒有比你這張嘴更會哄人的了,若你變成妖怪,怕不是要叫什麼‘誇誇妖’。”
“‘誇誇妖’?聽上去還挺不錯的。嘿嘿,鶴也,你講起疊字來怪特别的。”雲銜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眼中動情,腦袋便往鶴也臉邊湊了湊,“好可愛。”
鶴也的眉眼中閃過一絲羞色:“你又來了。”
“嘿嘿,才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呢,鶴也,你就是乖而不自知。”雲銜繞到鶴也身後,伸手抱住了他,“為了讓你對自己有一個清醒的認知,我決定為你指條明路,怎麼樣,想不想聽?”
“既是為我好,哪有不聽的道理?”鶴也笑了笑。
“嘿嘿,鶴也,那你就再多說幾個疊詞,多感受感受,很快就能認清自我啦。”雲銜的腦袋輕輕蹭了蹭,“要不就從抱抱開始,鶴也,你說一句抱抱試試看呢?”
鶴也頓時聞到了陰謀的味道,掰開雲銜的手,向前一邁,拉着他便往外走去。
“美景不可辜負,我們還是去看雪吧。”
雲銜先是一愣,旋即便笑意盈盈,點着頭應和道:“遵命遵命。”
雪花蓬松柔軟,輕盈得不像是落下,而是向上飛揚。
鶴也的後院種着十六株白梅,遠遠望去,就像是瓊玉雕琢而成,秀影扶風,清逸幽雅。可若是湊近了看,便更讓人由傲然中生出一股憐惜,哈一口氣都擔心它如寒酥般融化了。
“鶴也,快看我的雪松,長得這樣好。”雲銜目露喜色。
六年前在這裡種下的緣,兜兜轉轉,四季輪回,竟如此生機勃勃,于俗世中私藏一片雪色蔥茏。
這第一株梅花,是鶴也出生那年,蘇清檀為他種下的,此後的每一年,經由鶴也之手種下的白梅,便花開在了那些個冬天。
十四歲時,鶴也邀請雲銜一起種梅花,于是那一年,偶變單,單又變偶。
鶴也并沒有給每一株白梅命名,可雲銜卻極為認真地給他種的那株白梅起名為“雪松”。
“還沒有問過你,為何要為白梅起‘雪松’之名?”鶴也摸着雪松的枝幹問道。
“那你就要問六年前的我了。”雲銜笑着回答,稍微向後退了兩步,仔細地端詳起這兩株梅花,突然又笑出了聲,“哈哈哈,鶴也,你看它們,明明隔着一樣的距離,卻和别的梅花不一樣,偏要往一起長,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鶴也有些疑惑,倒真以為雲銜會有什麼獨到的見解,便問道:“為何?”
雲銜微微抿嘴,神秘兮兮地靠近鶴也,低聲道:“自然是因為喜歡咯。”
鶴也神色一愣,無奈地笑了一下,一臉“早就該知道你會這般沒正經”的表情。
雲銜眼角彎彎,就地便躺了下去,目光穿過梅枝,真真假假的,仿佛看到了那夜的景色。
之所以取名為“雪松”,是因為雲銜覺得鶴也身上有一種獨特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