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松針,松淵醉雪,暗香浮動也要遜色三分。
鶴也無言地躺在雲銜旁邊,月光傾斜,灑在他的身上,烏發白膚,像極了那些水墨畫卷裡的冰美人。
小時候,他們也曾這樣躺在雪地上,隻不過鶴也不是自願的,而是在與雲銜的打鬥中意外跌倒的。
那晚沒有下雪,冬夜的天空幽寂無聲,繁星點點,煞是好看。
蓦然,雲銜開口道:“鶴也,你那時說你怕黑,但是又喜歡看星星,我說我陪你,以後我都陪你,你可不許忘了。”
“嗯,我記着。”
鶴也笑了一下,看着雲銜那雙銀杏般的眸子,心裡便湧出一股暖意。
還是那雙眼睛,沒變的,一如那年的,他所認為比星空還要好看的眼睛。
從此之後,他便獨裁地對觀星這種事取法于上。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躺着,聽着雪花落地的簌簌之聲,聽着白梅在風中搖曳晃動之聲,也聽着彼此同頻共振的呼吸之聲。
冬日的拂曉如同春雨般溫和細膩,雲銜瞧着天邊漸漸散去的暮色,往鶴也的身邊湊近了些。
“鶴也,你說若是沒有這件鬥篷,我躺在這雪地上,是不是很難被人發現?”雲銜的聲音帶着打趣的笑意,可聽上去又有所期待。
鶴也一本正經道:“很難不被發現。”
雲銜呆呆眨了兩下眼睛,“噗嗤”一聲,被自己蠢笑了。
“鶴也啊,你就不能委婉一點?這麼快就把我點破了,怎麼說這個問題,我也算是半個認真問出來的。”
鶴也笑了笑,眼底情意缱绻。
一眼他便能看到,一次都不會認錯。
“好了,鶴也,我們回去吧。”雲銜坐起,聲音溫柔起來。
“不賞雪了?”
雲銜拍了拍身上的雪,盯着鶴也微紅的鼻尖,捂着臉打了個哈欠,困倦道:“不賞了,想再睡個回籠覺。”
“你倒是說睡就睡了。”
鶴也拉着雲銜的手起來,後者輕輕幫他抖落鬥篷上的雪,用小孩子般的語氣道:“就睡一小會兒,你慣我一次呗?”
“那便睡到自然醒吧。”鶴也一笑。
走到廊中,雲銜忽然向前一步,身子旋至鶴也前面,一邊倒着走一邊問道:“鶴也,你冷不冷?”
鶴也搖了搖頭,道:“不冷。”
雲銜撇嘴想了下,然後兩手向前一攤,沖着鶴也的手揚了揚下巴,後者便将手搭了上去。
“哇——這麼涼!鶴也你也對自己太苛刻了!凍成這樣都不跟我說。”雲銜誇張地驚訝道,同時将鬥篷向兩邊一揚,拉着鶴也的手就往自己懷裡送,“快,讓我給你好好捂捂。”
“我真的不冷……”
鶴也連連眨眼,慌張起來,自己的手明明是溫的,怎麼到他口裡就是“這麼涼”?
還有,這個架勢……難道要放到他胸口上捂?
鶴也越想越迷糊,臉上就開始發燙。
突然,鶴也的心跳猛地停滞,一股溫熱的氣體流動在他的手心中。
雲銜捧着鶴也的手,低頭哈着熱氣,感受到他的視線後,嘴角一彎,歪着腦袋,天真無邪地看向鶴也,笑道:“怎麼了?鶴也,你怎麼這麼緊張?”
鶴也微微張口,終于意識到自己中了雲銜的圈套,迅速别過腦袋,倔強道:“沒有。”
“你都臉紅了。”
雲銜的眼睛慢慢眯起,拉着他的手向後一拽,撩起鬥篷就把鶴也罩了進來。
“你方才想什麼了?”
“沒有……”鶴也的聲音略微發抖。
“還說沒想?”雲銜伸出手撫摸着鶴也的臉頰,溫熱的聲音萦繞在他微醺的耳畔。
彼時天邊破曉,灰蒙蒙的冬日裡,绯紅蘇醒。
鶴也的頭抵在雲銜的胸口上,連腳尖都熱了起來。
梅枝開兩朵,已覺春心動。
春天還遠着呢,可心動總是向春而來,千山萬水,夢裡夢外,不覺迢迢,不懼遙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