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友誼長存!!”
“開放友好!!”
人群喜氣洋洋,大家的臉上雖然還挂着淚,但笑意更濃。
悲傷不可避免,但希望永遠存在。
張照舉起手中的刻刀:“現在,我們要把逝者的名字刻上悲鳴鐘,預備守衛軍要上升成正式守衛軍。”
在光明邊塞,每一個戰死的守衛,死後名字都會被刻上悲鳴鐘。
戰場是他們的墳墓,鳴鐘是他們的歸宿。
當悲鳴鐘響起時,生者會在鳴聲裡聽到他們的呼喚,他們會在邊塞危亡之際,再一次保護邊塞。
黃沙難咽英魂,光明永存。
那口巨大的悲鳴鐘傷痕累累,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個名字,都是邊塞的一道永遠無法抹去的疤痕。
場面很安靜,隻能聽到一筆一劃的在鐘上刻字的聲音,每刻一筆,就能聽見悲鳴鐘在發出低低的哀嚎,似乎也在紀念逝者亡魂。
……
悲鳴鐘刻完名字後,人群又來到了塞内,站在城牆外面,這正是淩逸幾人一開始進入城牆時的大門口。
紅褐色的城牆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名字。
塞外不僅有邊塞守衛,還有永夜城的守衛和米迦等人。
一個圓墩墩的男人站在一衆暗夜守衛者面前,拿着手帕擦着淚,一頓一頓的抽泣。
淩逸幾人挑了個位置站好,看着周圍。
這似乎又是一個特殊的儀式。
他看見玄玉,黎隻,湯起三人站在整齊排列隊伍的前方,他隻能認得這三人,但看其他人的臉估計也不是很大。
他們挨個的上前,站在刻滿名字的城牆前,咬破自己的手指也在城牆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城牆上的名字很多,幾乎沒有空地,玄玉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周溯。
她眼裡本就一直含着薄淚,在看到這個名字後,整個人瞬間繃不住,扶着牆慢慢跪下來,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顆接一顆的落下。
“周叔……”
和周溯一起出的光明守衛并不知道周溯情況穩住了,他們都看到了周溯挖出了自己的晶核,用能量晶石代替晶核。
從來沒有人使用[回光]後還能活着,他們都下意識的以為周溯已經死了。
玄玉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從預備軍成為正式軍,像父親和哥哥一樣守護邊塞。
她一直以為她還是預備軍的原因是她不夠努力。
可是她沒想到,預備軍上升為正式軍的條件是——正式軍死了,預備軍才能接替位置。
如果要踩着家人的屍骨才能追尋她的夢想,她甯願不要這個夢想。
“我不上城牆了,我不做正式軍了,周叔你回來好不好……”
她的家人都死在了異獸口中,她從小就是孤兒,是周溯把她養大,待她視如己出。
少女絕望的哭聲清晰的回蕩着,眼淚一顆接一顆的落下,纏着繃帶的手輕撫着城牆上的“周溯”二字。
她一哭,其他人也都開始哭起來,黎隻和湯起也跪在城牆前,哭着喊“趙庭”的名字。
這些即将上升為正式軍的守衛,都不過是十幾歲的孩子。
張照擡手讓想去阻攔的守衛退回去。
孩子們已經忍太久了,讓他們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哥——對不起——對不起啊——”暗夜守衛者前方的圓墩墩男人也突然跟着大哭起來,一邊哭着一邊朝玄玉的方向走。
走近後撲通一聲跪下來。
“我不該和你吵架的,對不起,我錯了——”三十多歲的男人毫無形象的哭着,鼻涕眼淚一把抓。
“哥,我想你罵我——我不要你離開我——啊啊嗚嗚嗚——”
聞人樂哭着,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捂着胸口劇烈咳嗽起來。
張照立馬上前,蹲下把他抱近懷裡,拍着後背順氣。
“小樂,深呼吸,深呼吸。”張照皺着眉,手裡釋放了些精神力。
“我早就寫好道歉信了,我不該一直要面子,我不該一直猶豫,如果我早點道歉,周哥就不會死了……”
聞人樂哭的滿臉通紅,幾乎要哭昏厥過去。
他就是永夜城城主。
張照也流着淚,強忍着悲痛安慰他:“不是你的錯,這是我們的宿命。”
“我們以後永遠不要再離開彼此了。”
“好……嗚嗚嗚——”
現場一片哭聲,氣氛太過悲戚。
姜臨看着密密麻麻寫滿名字的城牆,一想到這上面都是戰死者的姓名,他就頓時感到頭皮發麻。
原來在不為人知的小角落,有那麼多人為了信仰和太平而死。
“轟隆——”天空傳來一聲巨響,打雷了。
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來,随後雨點就落下了。
速度之快,毫無鋪墊,仿佛也是在為這面“萬名刻”的城牆而流淚。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沒有人想進城牆躲雨,也沒有人做出任何擋雨的姿勢來。
雨漸漸變大,更加增添了這場儀式的悲壯感。
雨水打在臉上,分不清淚水和雨水,讓人盡情哭泣。
哭聲更大了,結合上壓抑的環境,讓人的情緒更加低落悲怆。
淩逸漸漸聽清了玄玉口中在喊“周叔”。
周溯不是沒死嗎?他在飛船上的時候,沈河州還說他沒事呢。
但他轉念一想,确實,沈河州說過幾天穩住情況就可以裝上義眼,然後送回來了,但是到現在,他們都要離開了,周溯還是沒回來。
難道是中途出現了意外,周溯沒挺過來?
他又看了眼玄玉,後者似乎已經哭的沒力氣了,頭靠在牆壁上,無聲的呆着,臉上分不清是雨水更多還是眼淚更多。
他也有過姐姐。
他最不忍心看到女孩子哭了。
淩逸走上前,在玄玉旁邊跪下,輕輕的去抱玄玉。
“姐姐,周叔已經無法挽回了,他要是知道你哭成這樣,也會很傷心自責的。”
玄玉沒想到淩逸會過來抱自己,本來都已經絕望到不想再哭的她愣了下,随後再次低低抽泣起來。
“……嗯。”她抱緊了淩逸,雙唇嗡動着。
任何人在被安慰時,心裡的委屈和難過都會瞬間被無限放大。
“姐姐,我抱抱你,你要堅強起來。”
“你要好好活着,為了自己,也為了周叔,還為了很多很多愛你的人。”
“我真心希望姐姐過的好,希望姐姐幸福,開心。”
“謝謝……”玄玉緊緊抱住淩逸,哭的更厲害了。
雨是冷的,心是死的,但懷抱是熱的,她感到淩逸有力的心跳在逐漸傳遞進她的胸膛,她感到自己的心再次慢慢跳動起來。
她甚至感覺淋在身上冰冷的雨也停了。
不是感覺,是真停了。
一艘巨大的銀白色飛船停留在人群的上方,替他們擋住了還在不斷變大的暴雨。
飛船的庇護下,人群不再淋雨,身上的冰冷漸漸被飛船釋放的暖意取代。
“姐姐,祝你強大,祝你開心,祝你能在這片荒原上撐起自己的一片綠蔭。”
他突然親了下玄玉的臉頰,然後擡起臉和她額頭相抵。
“願星光與我們同在。”
玄玉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面前被雨水淋的狼狽卻帶着盈盈笑意的少年。
臉頰上的觸感似乎還若有若無的存在着。
那甚至不能算是個吻,更像是在黃沙中收到的一朵轉瞬即逝的小水花。
片刻的濕意卻足以澆灌餘生的荒涼,多年以後,她或許會忘記淩逸的模樣,但她會永遠記得,曾經有個人真心的祝福她,真心的希望她過得好。
她再次緊緊把抱上淩逸,哭着點頭:“謝謝,謝謝……你也要開心,你也要幸福……”
“嗯,我們都會的。”淩逸學着封眠的樣子,輕拍着玄玉的後背,安慰她。
……
飛船上的封眠透過窗戶朝下看,一眼就看見了一片灰暗世界裡耀眼的紅。
蹦蹦跳跳的闖進他的視線,擠進他的心裡。
當看到淩逸親了玄玉之後,他眉梢挑了一下。
“……”
這些天他還一直在困擾于那個臉頰吻,原來對于小朋友來說,親吻隻是表達喜歡和安慰的一個方式。
他又看到其他人小朋友也陸陸續續的上前去安慰,擁抱。
他不禁勾起唇角,眸光似撚月色般溫柔。
小孩子們的感情永遠那麼純粹美好。
世界多美好啊,為什麼非要打仗呢?
是因為那些魔種和創世神生不出這麼可愛的孩子們嗎?
是個原因,下次問問。
……
夜晚,煙火狂歡大會如願開始。
地點在塞内的,擺放了十幾個大大的篝火堆,穿着各種各樣衣服的人都齊聚于此。
所有在1号星的人幾乎都來了。
封眠也下了飛船,坐在一個桌子前喝着茶。
旁邊坐着顧有度和周微文。
他們這邊屬于清淨區,是專門為他們收拾出來的。
張照知道封眠能答應到場就已經很難得了,自然不敢再要求指揮官也上場和他們一起玩鬧。
便專門收拾了一個篝火給封眠。
其他的篝火堆都圍着很多人,熱熱鬧鬧的放煙花,或者打鐵花,各種各樣的玩法和歡呼。
下午的悲傷被一掃而盡,所有人都知道該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