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章
華成岚如往常般,先送郭曼如回家,然後回自己的大平層。
他看似平靜,實則心急如焚。第一次覺得郭曼如的房子離他的房子這麼遠,第一次着急回家。
電梯開門,他已經撥出了姚音華的電話。
耳邊聽着嘟聲,他脫西裝,拽領帶,解開襯衫扣子。到冰箱裡拿出一瓶冰水,一口氣喝了半瓶。
沒接。他挂斷電話,重新撥出去。
這次,響了三聲後,姚音華接通了,“喂。”
明明心急如焚,而此刻電話通了,華成岚又說不出話。緩了一會兒,他說道:“你喝醉了。”
“這種洋酒還能醉人嗎?”姚音華反問他。
“你喝了一瓶多。”
“給我慶功,我自是要多喝。否則,大家怎能盡興?”
“明天的活動推了吧,你累了。我給他們賠償金。”
姚音華笑了,笑出了聲,“華總,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華成岚仰靠沙發,閉上了眼。
姚音華笑着,在客廳裡跑圓場。他拖着浴袍的袖子,如拖着水袖,“這才哪兒到哪,一點都不累。”
當年他在榮世芳家裡學藝,那些寒冬的夜裡,他一身帶補丁的單身,一雙破布鞋,在廚房刷鍋洗碗,然後到院子裡做晚功。吊嗓子,背唱詞,練行腔,帶跷跑圓場。待到入睡時,已是二更天。
天未明便要起床,做早功,做早飯,哄孩子。
即便如此,依然少不了師父師母的打罵。這樣的日子,他從六歲,一直熬到十二歲倒倉,成逸贖出了他。
如今這點行程,算得了什麼。
跑了三圈,姚音華對着窗戶謝幕,然後躺在地毯上,氣息絲毫不亂,“華總,我們不要通電話了。”
姚音華沒做任何解釋,就這樣下了結論。
華成岚似被人掐住了咽喉,解不開脫不掉。卡在喉嚨的紅色牡丹花,似在花瓣上長出了刺,紮得他不敢講話,有血滲出。
電話響起忙音,姚音華挂斷了。
華成岚沒再撥回去,他扔掉手機,走進浴室。
淋浴水聲響,他擡手接水。掌心始終有水,其實是一滴都留不住。
郭曼如帶着姚音華先飛杭州,再去上海,最後去廣州。十二天以後回北京,參加25日在北京舉辦的一個大型活動。
範斯易約華元昌談收購清源獨資公司的事情,華元昌讓華立為去,華立為讓華成岚去。
這日,雙方團隊在清源大廈的大會議室會談。
範斯易先開口:“從2009年老華總成立獨資公司到現在,十幾年的時間,咱們兩家的事情,越來越亂,是時候理一理了。”
華成岚說:“您理得方式就是收了我們。”
“不是收。你們在合資那邊持股49%,這回咱們繼續合作,你們還是49%,你們依然是清源的老闆。”
“範總,我數學不好,但也知道51大于49。”
“那你想出售多少?”
華成岚看着範斯易,沒回答。
副總鄭垂說:“我們無意出售股權。”
範斯易說:“有些事情我們心知肚明。這些年,你們不僅擠占中國國内市場,還占用了國外的銷售渠道。這些都是侵權。”
鄭垂答:“當初是你們,隻做中國發達地區市場,看不上大西北的。”
華成岚補充道:“國外的銷售渠道,我們獨立運營 。範總說話,要拿出證據來。”
範斯易冷笑一下。他身邊的助理開口:“你們使用‘清源’商标,屬于侵權。”
鄭垂立即回擊:“‘清源’商标是清源集團的商标,我們是合理使用自有商标。”
範斯易的助理說:“當初,老華總是同意把‘清源’商标轉讓到合資公司的。是商标局阻礙,才沒能轉成。你們這是鑽空子。要麼,你們同意收購。要麼,你們換個商标。”
鄭垂答:“不可能。”
鄭垂和範斯易的助理,你來我往,刀劍相向,互有輸赢。
一個小時後,範斯易終于累了,他站起來,“今天談到這兒吧。”
華成岚把範斯易送到電梯處,鄭垂和徐道送他們到樓下。
電梯關門,華成岚轉回身,比劃了一下會議室,“開窗通風。”他鼻子靈敏,到集團的研發室,能靠鼻子分辨每種飲料。
範斯易身上有股臭味兒,每次要見他,華成岚都犯愁。他靠在椅背上,人中上頂了一根雪茄,閉目歇會兒。聽人吵架也很累。
桌上放着電商部門的銷售數據分析——針對姚音華奪冠之夜的銷售情況,文件旁邊立着一個迷你亞克力人形立牌——姚音華奪冠那天的造型,按照比例,縮小到10厘米高。
20萬單新品奶品,20萬個立牌,在當天夜裡1個小時内,搶購一空,還是預售。
華成岚桌上的這個是樣品,成品還未發出。
這場活動徐道和電商部門做得成功,沒放過姚音華一絲一毫的熱度。清源新品奶茶,強勢出現在市場。
不僅是清源,這幾天姚音華做得那些代言品牌外場活動,場場轟動。
金梁給他發消息,說他現在一打開抖音,全是姚音華。
姚音華在杭州為一個國□□動品牌站台,商場六層,每層圍繞天井的玻璃圍欄處,圍了三四圈的人。姚音華所在的負一層,人滿為患。商場出動50名安保人員維持秩序。
姚音華在上海為一個國際護膚品站台。
姚音華在廣州為一個汽車品牌站台。
華成岚每天入睡前給姚音華打一個電話,到昨晚連續12天,從未接通。
就如那天姚音華不做任何解釋一樣,華成岚也不給自己任何解釋,隻是堅持給姚音華打電話。
姚音華看着手機震動,看着手機上的“華總”,看着電話挂斷,看着屏幕慢慢暗下去。日複一日。
未接電話本身,就是一種意義。
8月24日下午,姚音華和郭曼如回到北京。
華成岚處理完所有的文件,離開清源大廈時,已是晚上11點。到郭曼如家地下車庫的時候,已是12點多。
他給她打電話,她還沒睡。他把西裝外套和領帶脫在車裡,松了襯衫兩粒扣子。
到樓上,電梯開門,她在電梯口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