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聽說過,陰遣。
一些人陽壽未盡,枉死入陰,冥司複校審核後,還會将他們送回陽世,再生為人,這就叫陰遣。
不過,這隻能算是半個傳說。
試想一下,若所有枉死之人皆可借壽返生,土葬者破棺而出,火葬者聚灰重塑形魄,人間豈不陷入混亂?
但話又說回來,既言其為半個傳說,便意味着此種奇事并非虛妄,隻是形式有異罷了。
如今的陰遣,并不渡枉死之人的魂魄,而是深陷絕望中自殺但命中有變數之人的魂魄,這一類人,待魂歸肉身後,會陷入長達半月的昏迷,再醒來後,自身以及周圍人的記憶會随着傷口一并消失。
陰遣的标準極為嚴苛,通常幾十年才會出現一次,但近幾年來,需要陰遣的魂魄越來越多,地府便成立了陰遣司,為了及時引渡魂魄,更是直接在人間安排了人手。
而這類行走于陰陽兩地的人,被稱為幽霙。
李乘歌就是肅州的幽霙,也是績效最高的幽霙。
聽說他面子大得很,活了幾千歲,連十殿閻羅都要給他面子。
之所以給自己找了個差事,是因為在下面待的太悶了,就跑到人間來,順便在熟人投資的高中上起了學。
李乘歌不算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留着潮流的頭發,也不好好穿校服,上課經常睡覺,放學偶爾抽煙,心情好的時候,交上來的作業缺斤少兩,心情不好的時候,幹脆就不寫。
可他實在太過聰明,高一整個學年,不論大考小考,次次穩居第一,還順便拿了市級物理競賽和數學競賽的冠軍。
但他本人對此毫不在意,獎杯用來養了仙人掌,獎狀在一時興起解題的時候,被拿來做了演草紙。
他性格不算差,甚至可以用平易近人來形容,所以朋友不少,也有幾個可以稱得上是“兄弟”。
當然,少不了有一個死對頭。
那就是隔壁文科班,與他同為幽霙的公子邈。
其實同一個地方本不需要兩名幽霙,但去年年末發生了一場不幸的變故,下面擔心李乘歌過于勞累,所以貼心地幫他安排了一個搭檔。
當晚,李乘歌直沖地府,将安排人選的兩個人揍得六親不認,然後回到人間,怒點十杯焦糖瑪奇朵,喝完後昏昏大睡,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
咖啡對于李乘歌來說就是安眠藥。
他不需要吃藥,但需要睡覺,所以經常買咖啡喝,尤其喜歡加了大量焦糖醬的瑪奇朵。
那天是周三,李乘歌下午沒來上課,他又沒有室友,所以是班長肖揚去宿舍找的他,可怎麼都叫不醒,最後還是巴儲出面解釋,說李乘歌最近準備奧數競賽壓力太大了,這才後補上了一周的假。
巴儲——也就是上面提到的那位老熟人,是這所學校的校長,他自然是陰遣司的人,而且還是在人間生活了四百年的老古董了。
明面上,巴儲是李乘歌的父親,私下裡,李乘歌是巴儲的祖宗,不過李乘歌偶爾也會稱他一句老爹,尤其是有事相求的時候。
再說回公子邈,他與李乘歌擅長的科目完全相反,似乎就是為了跟他對着幹。
正如他的名字一般,他是個“古風小生”,留着長頭發(就是不剪,跟李乘歌一樣臭屁),天熱時會用木簪子挽起來,平常就散着。他最喜歡語文,最讨厭英語,總是在确保自己成績第一的前提下,将英語分控到最低。
他最愛說的話就是——我要洋人死。
自從他來了之後,李乘歌甯願多爬一層樓去上廁所,也不願路過他們班一秒。
本來日子也就是這樣平平凡凡地過,等畢業了,李乘歌就去上大學,要是不想上,就換個地方,換副皮囊,重新來過。
誰知,就在昨夜,李乘歌的家竟差點被人偷了!
将那人用縛魂索捆住,李乘歌拿着刀挑起他的下巴,笑道:“挺有膽量啊,偷東西偷到我家了,你可知,我是幹什麼的?”
小偷想要搖頭,可又怕這一動,刀尖便會劃破他的脖頸,于是張開口,“啊”“啊”地叫了幾聲。
“啞巴?”
小偷不敢有太大動作,像是卡住零件的玩具般,弱弱點了兩下頭。
“你就是我爸也不能随随便便把我家搞成這樣子啊。”
小偷急促呼吸着,他想解釋,可不會說話,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搖了搖頭。
“好,既然不是你,那又是誰?”
小偷沉默了。
李乘歌皺眉,難得的假期,他可不想在小偷身上浪費時間,于是故意将刀推得深了些,壓到了一個硬物之上,應該是他的喉結。
誰知“小偷”身子一顫,竟突然激動起來。
“啊!啊!啊——”
小偷驚恐地向後挪蹭,可身後是牆,再怎麼努力也停在原地。
他吼叫着,雙目通紅地瞪着李乘歌。
李乘歌被這神經病吓了一跳,可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被一塊水泥般的東西撞倒了。
刀子“哐啷”一聲掉在地上,周圍還濺落不少血滴。
“你這家夥……”
李乘歌咬牙盯着壓在身上之人,心中大驚。
他竟然掙脫了縛魂索。
這小偷簡直力能扛鼎,他的雙手死死按在李乘歌的肩膀上,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動作,甚至他的身子還在發着顫。
屋子裡沒開燈,灑進來的月光恰好被沙發擋住,李乘歌似一隻羚羊,卻不是獵物,因為比起這條啞狼,他才是肉食性動物。
他的手指輕輕勾了一下,被掙斷的縛魂索恢複如初,蛇一樣立在了小偷的背後。
“唰”的一下,縛魂索纏繞在小偷身上,随後猛地收緊。
李乘歌的腦袋歪了一下,原本普通的黑眸亮起兩點紅芒,緩緩現出兩個字。
“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