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勁偷樂什麼呢?”楊佩蘭不解,隻不過看一眼她那小叔子罷了,人家不是正認真看書,有什麼好樂的?
“沒什麼,你快說是什麼趣事兒!”
“某日我出門采買,撞見你那小叔子,正被一群小娘子堵在巷子口進退不得,噗……”楊佩蘭說着眼前還浮現當時的景象,控制不住的笑出聲,“甚至還有幾個男人向他示好意,唬的你那小叔子丢下筆墨,慌不擇路跑了。”
其實是楊佩蘭添油加醋,當時雲連鶴對着一群小姑娘不好動手,隻能冷臉相對,隻可惜顔色過好,即使是冷漠無視,也讓小娘子們更是激動,叽叽喳喳向他詢問姓名。
本就心煩的他,好不容易打發了這群女子,又遇見幾個醉酒認不出男女的地痞流氓。當時流氓背對着楊佩蘭,所以她不知道,雲連鶴他能離開是因為他把匕首直接抵在人家胸口,渾身溢出的狠厲陰郁氣息吓得幾個地痞找回幾分清醒,沒敢再近身。
楊佩蘭本以為李紅杏會高興,沒想到她卻蹙眉自言自語,她湊近都沒聽清,好像是什麼也好?
正當楊佩蘭想要詢問,門口又來一人,是鐵匠齊遠山。
“喲,今兒還你家還怪熱鬧。”楊佩蘭對着李紅杏挑眉,一臉打趣,低聲說句家裡有事,就匆匆走了,她可不想留下來打擾自家姐妹的好事。
“杏……杏娘。”齊遠山站在門口,門内二人的視線本就讓他很是局促,然而似乎還有一陣刺骨的冷意向他襲來,他強壓下身上的寒顫,粗粝的手自我安慰般抓着衣擺下方,麥黃色的臉上也不知是熱的還是臊的,泛着紅氲。
日光正好,透過院中裡的杏花樹,細碎的投在李紅杏身上令她如神女塑像般熠熠生輝,恰逢一陣清風将枝丫上淺粉色的花吹散,飄飄然落在她的肩頭,花美人更盛。
齊遠山根本不敢出聲驚擾,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握着一隻梨花木雕刻的發簪。
“遠山大哥站着做什麼,快進來坐。”李紅杏見齊遠山杵在門口一動不動,輕笑一聲。
齊遠山搖了搖頭并沒有進來,他怕給李紅杏帶來不好的傳言,就站在門口腼腆地笑着說:“不……不進來了,杏娘,鍋子已經打好了,我可以給你送來……”
“那怎麼行呀,本就受了你的優惠,怎麼還能麻煩你親自送,隔幾日我讓客棧夥計來取可好?”
見齊遠山不肯進來,李紅杏也不能站的遠遠地和人幹說話,轉身進了廚房,拿出一些新鮮果蔬,遞給他。
“這段日子辛苦遠山大哥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就别推拒了。”
他微微側身想要躲開卻被李紅杏硬是把籃子塞進懷裡,齊遠山單手抱着籃子欲言又止。
幾次三番的動作也令李紅杏意識到了什麼,但她隻是淺淺的笑着,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她并不想因為齊遠山招惹上他那難纏的老娘。
若無其意的提起齊遠山的母親,“嬸子還是很喜歡我送的果子,遠山大哥可不能拒絕我的好意呀!”
“我……”咽下原本想說的話,齊遠山神色有些難堪,他想起了母親對杏娘的厭惡,這令他無法再繼續訴說心意。
“果子正新鮮,早些回去帶給嬸子吧。”
這是杏娘的逐客令,齊遠山聽明白了。他失落的看了李紅杏一眼,見她并無挽留,隻能暗自将沒送出去的發簪塞進後腰帶轉身離去。
走出好遠,身上如附骨之蛆的陰郁感漸漸散去,遲鈍的齊遠山回神想起,剛剛杏娘家中确實有人在盯着自己,令他渾身不适,可當時他看去,那裡有的隻是微微展開的窗和随風飄動的紗簾……杏娘家有外人?
李紅杏關上門,轉身就見自家那小叔子站在陰影裡露出半個身子,也不知在做什麼,她也沒管,繼續去刨土種花。
待李紅杏轉過身背對着自己,雲連鶴才慢慢從窗後出現,飄動的紗簾将他神色遮得若隐若現,他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那日街上和李紅杏交談甚歡的男人,齊遠山側身時,他還看見了那根發簪。
此後齊遠山每一次想要拿出簪子,雲連鶴心就莫名提起,他視線如惡狼般咬着齊遠山,連帶着呼吸都平添幾分壓抑,根本意識不知道衣袖中的手此時卻青筋暴起,透着幾分猙獰狠狠緊握。
他聽不見二人說了什麼,但那男人離去後李紅杏看着很是愉悅,連手下的動作都輕快幾分,卻完全把他忽視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失落感将他包裹。
書桌上攤開的紙頁被風吹落一地,視線随着沾了墨的毛筆滾過他衣袖,留下紛亂墨迹,一如他此刻被李紅杏胡亂勾彈的心弦,铮铮作響。
沾染了墨迹的衣服就該洗去,不是嗎?
連同不該有心思一并清洗。
雲連鶴擡眸看向李紅杏,暗自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