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倚在桌邊,有一搭沒一搭搖着蒲扇,胭脂紅裙擺随着晚風飄揚。
瞧着那少女面色不好,生怕雲連鶴把人在門口罵哭了,她趕忙上前。
與雲連鶴靠的極近,衣袖若有若無的摩擦,二人這般模樣很是親近。
那少女紅着眼,探究的目光在李紅杏和雲連鶴之間轉了一圈又一圈,忽然被她發間金簪晃了眼。
她見過這隻簪子。
看着他在書院閑餘時,一點一點敲打制成,簪身在手心摩挲百遍,生怕遺漏一處粗糙不平,用心至極。
原來是給這個人的。
少女眼神中彌漫失落,僵了臉色,勉強笑道:“不、不打擾先生養病了……”拉着同行夥伴匆匆而逃,餘下學子也一一辭别。
門口霎時寂靜無聲。
雲連鶴鎖了門。
晚風卷來些許涼意,他回頭,見李紅杏不言不語低頭纏繞着腰間系帶,長睫掩去眼底情緒,叫人看不清卻心一滞。
衣袖下的手蜷了蜷,雲連鶴忽伸手牽住她,溫聲道:“外頭風大,嫂嫂擔心着涼。”走在前頭帶着人進屋。
雲連鶴比她高許多,垂在腰間的發帶在她眼前晃蕩,被他手掌完全裹住的指尖無意識扣回,又被他緊緊回握。
少年少女,郎才女貌。
李紅杏陡然生出一股本不該有的酸意,萦繞在心頭久久未能散去。
屋中燭火燃去了半截,心煩意亂的李紅杏,臨摹字帖也是心不在焉,神思所想也随着淩亂墨迹團作一起。
擡眼瞄一眼另一張桌子後的人,他正批閱學生的課業,認真細緻,偶爾改到課業完成優秀的學生,露出淺淺笑意,柔開眉間溝壑,讓人恨不得變成桌上課業任他批閱。
‘您教我臨摹的《雪松寒林》……’
方才堵在家門的吵吵嚷嚷已然記不清,唯獨這句被雲連鶴突然打斷的話,一遍遍在耳畔浮現。
她凝着筆上翹起的幾縷細毛,在硯台中反複捋了又捋,試圖平整,卻如她心底酸意,有了,就無法收回。
地上雙影親密無間,可二人始終隔着兩張桌子相對而坐,心裡就像堵了一團棉花,實在悶得難受。
“嫂嫂?”雲連鶴改好學生課業,餘光見李紅杏正提筆出神,定定看着自己,那雙眼波流轉的狐狸眼寫滿煩擾。
“可是有不認識的字?”
他立馬起身,快步走到李紅杏身邊,取過她桌上字帖,低頭卻瞳孔一縮,白紙上寫滿大大小小的鶴字,顫着長睫一時間沉默無言。
良久,“阿鶴……看出什麼了嗎?”李紅杏仰着臉,視線膠着他眉下時而藏起的朱砂痣,面色如常沒有半分驚慌,甚至言語間還透着幾分隐隐挑釁。
聞言他心尖如被小爪撩撥,發癢。
雲連鶴眼眸一轉,看向這隻氣惱中的狐狸。
瞧着一動不動的雲連鶴,李紅杏暗哼一聲,勾着他的腰帶輕扯,嗓音微涼:“怎麼不點評一下?難不成……不如雲先生書院中的小女郎?”撩起的眼尾藏怒,滿眼意味不明的探究之意。
看着他慢條斯理收好那張寫滿字的紙頁,轉身忽而腰間一緊,李紅杏就被他抱上桌面。
他雙手撐在身側,緩緩靠近,清茶的澀從唇中溢出,意味深長道:“嫂嫂,這是醋了?”
燭光昏暗,可映在雲連鶴眼中那星點火苗卻試圖燃盡李紅杏,目不轉睛,步步緊逼,直至二人氣息相貼。
“阿鶴很難回答嗎?”
是難答,還是不想答?
李紅杏忽然意識到自己并不希望他那麼快變得和那些男人一樣。一天那麼長,她不在身邊的時候,又有多少人想俘獲他。
她指尖抵在雲連鶴的胸口,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裡逐漸的急促心跳。她忽然笑了,隻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像是覆了一層薄薄的冰。
雲連鶴一滞,望見她眼底那晦暗霧氣,握住胸口上的手,臉頰頂開李紅杏手指蹭進手心,“嫂嫂……”
李紅杏捂住他的唇,這一刻她不想聽他再喊自己嫂嫂,“喚我杏娘。”
雲連鶴眸光閃爍,攬着她不放,低低喚着:“杏娘。”腰後掌心貼上将李紅杏往身前扣,凝少頃,“杏娘許是錯問了。”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伸出手猛扣住她的後頸,迫使她與自己貼近:“吾心吾情寄金簪,盼卿朝夕意相通。”
微涼的手順着李紅杏脖頸,取下她發間的金簪置于一旁,“我的心意,杏娘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