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廚娘怎麼回事,怎麼酒都端不穩!”
靠近大門處那桌坐着兩位生面孔,身上綢緞非尋常百姓用得起。
身形矮壯的糙漢向劉悅發難,她被忽然呵斥吓的站在原地,她也不知怎麼的腳下被絆了一下,嗫嗫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想要給他擦擦,卻被大力推開。
“叫你們掌櫃的出來,會不會調教夥計?!”糙漢不依不撓,一雙尖利小眼直往櫃台瞟。
衆人見狀不由的皺眉,這人何必小題大做。
‘原是沖着自己來的。’李紅杏暗自冷笑,緩緩走了過去。隻是這眼神盯着她久了,李紅杏莫名覺得熟悉,好似曾在哪兒也被這麼看過……
她面色未改,端着一盤點心,二位貴客海量,别與廚娘計較。來,”李紅杏漾着笑,素手輕盈一推糕點碟子,“嘗嘗咱們客棧新出的點心~”
她一手背在身後揮了揮,示意劉悅回去。
那男人本也不是為了劉悅,自然不管她走不走,滿臉油膩笑容夾着令人作嘔的掃視,意味深長低語:“我與娘子可有一面之緣。”
後勁寒意掠過驚起一身冷汗,這眼神!
李紅杏想起來了!這是那夜兩個盜墓賊!
她壓下心中驚詫,眼眸一轉,當着衆人面頗為大方道:“杏娘不再叨擾貴客用飯,您二位今日酒水算杏娘的,聊表歉意,望二位貴客海涵。”
話音才落,那原本坐着翻書的另一人竟大庭廣衆之下伸手欲要攬她腰肢,“哎,别走啊,急什麼?掌櫃的如此貌美,陪我們哥倆說說話,小酌一杯~”
李紅杏見狀速速後撤一步,心一急腳下不穩險些跌倒,幹淨淩冽的青竹氣息比人更快一步,一隻溫熱的手穩穩托住後腰,李紅杏驚喜喚道:“阿鶴,你來了!”
雲連鶴未應,一隻修長的手從李紅杏身側伸出,“咔嚓。”一聲清晰脆響,那想要偷襲李紅杏的人手腕已被扣住,骨節掐緊而泛白。
李紅杏見雲連鶴到來心口那氣兒還未松下,又聞“咔嚓”一聲,轉瞬間那人被雲連鶴死死摁于桌面,他垂下的眼睫在鼻梁上投下陰翳,喉結重重一滾。
“誰讓你碰她的?”失去溫和的嗓音裹着森然如冰。
李紅杏一怔,微微擡頭,雲連鶴溫潤如玉的眉眼此時陰沉的可怕,漆黑雙眸浸透洶湧的殺意。
“阿鶴……”李紅杏輕輕拽住他衣袖喚道,可人已然聽不進去。
雲連鶴向來受不了李紅杏被欺辱,更何況要是晚來一步,那雙髒手就要碰上了。
“哼。”他冷漠無情的掃了一眼那隻手,有些東西就該盡早砍了。
另一人想要上前幫忙,卻被雲連鶴一個眼神僵在原地。手下越發用力,那男人被掐的無法喘息,臉色紫紅。
“小郎君可快快松手,人快沒氣了!”客人見勢不好,趕緊勸道,可雲連鶴卻毫無反應。
‘不好,阿鶴似乎又魇住了!’李紅杏垂下的手瞬間握緊,這麼多人不能讓這事暴露。
想要在四處尋找趁手工具,眼一亮,李紅杏端起桌面清茶,往雲連鶴臉上一潑。
冰涼茶水兜頭淋下,雲連鶴身形一滞,未褪去漠然的雙眸冷冷看向李紅杏,頭微微一側似有不解。
這般無情眼神李紅杏從未見過,她抿緊雙唇,生生壓下後退的本能。
其實自山洞相救那夜起,她便隐約察覺雲連鶴的溫潤如玉不過是表象,内裡藏着伺機而動的兇獸,與那觀音面容的慈悲截然無關。
更有甚者,是他容易沉浸在殺意中。可是為何?明明他幼時受兩位仁慈的老人贍養,本不該……
“阿鶴你答應我,不要動手。”李紅杏握住他手腕,第一次這麼嚴肅,眼中的執意不容拒絕。這兩人若在鎮上出事,雲連鶴首當其沖,傷人嫌疑一旦沾身,便是春闱時洗不淨的污點。
雲連鶴顫動淋濕的睫毛,挂在其上的水珠如淚簌簌而下,他凝着李紅杏,眼底寂寂。良久,點了點頭,松開痛暈的男人。
“好,我們回家。”恰好見勢不對就去找捕快的劉悅回來了,李紅杏示意她留下處理。
她牽着雲連鶴離開,不管身後衆人何種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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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子響過,李紅杏仍盯着房梁。
隻要一閉上眼,雲連鶴面無表情折斷那人手腕的狠戾模樣仿佛在眼前,陰冷可怖的氣息揮之不去。
若不是她阻攔,那二人怕是要步嶽全德後塵。
‘他答應過的。’李紅杏無聲喃喃,可心中惴惴輾轉難眠。
“咔哒。”有人出門了。
很輕微的動靜,若不是李紅杏沒睡着,怕是完全察覺不到。
李紅杏倏然睜眼,指尖攥緊被褥。
雲連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