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腦中回憶,并不覺得她有本事招惹這種兇徒,她勾開一角簾子,還殘留些許驚吓的雙眸望向梁懷遠:“大人可是發現了什麼?”
梁懷遠垂眸着她,緩了神色:“并未。李姑娘好好休息,後續在下會處理,給李姑娘一個交代。”
死士之事不可外說,城中能派出死士的人都不是李紅杏能招惹的起的。
“……好。”李紅杏感覺到梁懷遠并未說實話,安靜的看着他一會沒再接着問,放下簾子。
也是,位高權重之人為什麼要事無巨細對一個平民交代。
“玉安如何了?”李紅杏摸了摸錦玉安的頭。
楊佩蘭輕聲道:“沒事,待到城中開點安神湯。”這孩子應是被那位梁大人吓到了,方才一見他就暈車裡,就是不知何時又翻出自己的小包裹緊緊抱懷裡。
她問伏在李紅杏耳邊問:“他可有察覺到什麼?”梁懷遠應比她們敏銳。
李紅杏搖了搖頭:“未明說。你和阿卷可有受傷?”
“一點擦傷沒事,不用憂心。”楊佩蘭向她示意手背那一小擦傷,無所謂的擺擺手。
馬車緩緩駛入都城,李紅杏透過簾子縫隙向外望去,高聳的城牆在夕陽下投下長長的陰影,城門處守衛森嚴,行人排成長隊等待檢查入城。
梁懷遠甚至不用表明身份,門口守衛就已立刻讓開道路。
楊佩蘭眉宇擰起,輕扯李紅杏的衣袖,低聲道:“他來頭不小。”
李紅杏目光收回時輕飄飄掃過梁懷遠背影,微微點頭,心想:‘還是不要有太多牽扯為妙。’
錦玉安仍蜷縮在她身旁,小手緊抓着那個從不離身的小包裹,臉色蒼白如紙,李紅杏輕撫她的後背,心中卻思緒萬千:究竟是何人要殺她?
一直到深夜,李紅杏也未有一絲頭緒,總不至于是雲連鶴回過味,覺得她是個隐患突然派人殺她吧?
李紅杏躺在床上猛搖頭幾下,覺得自己想的太離譜,埋進被褥強迫自己入。明日還得去一趟寶香樓,她們在都城的時間不多,要抓緊做完事情回枕荷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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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栖鶴手指敲在檀木案上,指尖輕點輿圖上被紅圈框住的位置,目光沉靜。
他已查到玉家似暗中有一脈以酒鋪為幌,行商足迹遍布關内外要沖。蹊跷之處在于如此多的鋪面,其酒卻籍籍無名,倒像是……為掩蓋什麼而設的障眼法。
聲音有些發沉:“錦州之行,孤親自去一趟。玉家與關外往來過密,必有隐情。”
何逸之一聽頓時眉頭緊鎖,驚的茶盞重重一放:“殿下,此事太危險!您要是出點閃失……”
“正因緊要,才不能假手于人。”聞栖鶴擡手止了話,袖口金線暗紋在光下微閃,語氣不容置疑,“屆時我扮作關外行商,帶幾個親衛即可。”
“不行!此事我需即刻禀明父親。”何逸之霍然起身,臉上是真切的急迫,東宮怎可随意離都。更何況,自聞栖鶴身份昭告天下,短短數月,明槍暗箭已不知凡幾。
錦州勢力不明,魚龍混雜,若是玉家真有鬼豈會沒有防備。這事要是被皇伯父知道……哎!别說皇伯父了,他爹也定然不會放過他!
“逸之。”聞栖鶴打斷他,聲音低緩,帶着一種撫平人心的力量。
他站起身繞過書案走到何逸之面前,平靜深邃的眼眸直視何逸之:“心腹可查事,但有些‘勢’,非親至不可察。玉家盤踞錦州多年,根系深埋,若是不親自走一趟這龍潭虎穴,如何能破其迷霧?至于危險……”
他唇角勾起一聲冷嗤,聞栖鶴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孤的命,可沒那麼好取。”
何逸之來回踱了兩步,最終眉心始終未曾松開:“話雖如此,此事殿下還是謹慎以待……容我先回去與爹商議。”
聞栖鶴看着何逸之眼中不容商量的堅持,終是點了點頭:“好,孤應你。”他知道,這是何逸之最後的底線。
何逸之這才稍稍松了口氣,但仍覺心頭沉甸甸的,他拱手告退:“事不宜遲,我這便去尋父親,殿下也請早做準備。”
待何逸之帶着滿腹憂思離開,書房内恢複了寂靜。聞栖鶴踱回案前,目光再次落在輿圖上的錦州二字,還未細想,門外傳來兩聲驚呼。
聞栖鶴蹙眉向外走去,門扉才開一絲縫隙,一股馥郁濃烈的玫瑰香氣猛然炸開,霸道地侵占了聞栖鶴周遭的空氣。開門的動作驟然僵住,視線緩緩下移一個熟悉至極的小瓷瓶,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刹那間,那素日溫潤如玉的眼眸陰沉如寒潭,鎖住地上狼狽的侍從,周身那股慣常的端雅從容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重威壓。
“這是何處來的香!”聞栖鶴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
侍從吓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抖如篩糠:“回、回禀殿下!是……是今日從寶香樓新進的貨!”
“寶香樓……”聞栖鶴喃喃重複,眼中翻湧着劇烈而複雜的情緒,李紅杏曾與他說過,她不想别人和她用一樣的香,這香她隻調給自己用。
“備馬!”
聞栖鶴厲聲喝道,再不看地上狼藉一眼,大步流星向外沖去。
那矜貴的儀态、從容的步履,此刻全被一種近乎瘋狂的急切取代。
侍從隻聽見一聲馬兒嘶鳴,再擡眼,太子殿下已如離弦之箭般消失在門外,霎時癱軟在地,面無血色,牙齒咯咯作響:
‘他不會是犯太子殿下忌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