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日頭甚烈,熱浪裹挾着塵土撲在馬車上,瞬間汗濕額角,楊佩蘭給在外駕車的阿卷抵了一頂草帽,好歹别再黑下去了。
李紅杏透過被熱風掀起一角的車簾往外看,胭脂紅的芍藥花海綿延到天際,遠遠的已經能望見都城的界碑了,心中估摸着大緻該有六七裡地就見着都城城門。
“杏娘,我感覺怪怪的,路上好冷清。”楊佩蘭把水壺遞給李紅杏,神色嚴肅,就在皇城腳下的郊外怎麼連一家茶棚她們都未見着。
“許是太熱了,這都快到城門了,應不至于有……”
“籲——”
李紅杏話還未說完,阿卷突然勒住缰繩,馬車驟停,李紅杏幾人猛地前傾,小案上的茶具在車内落了一地。錦玉安年紀小輕得很,還好楊佩蘭眼疾手快抓住她,要不然就被甩出馬車了。
幾人堪堪穩住身子,就聽見外面傳來一聲大喊:“下車!把值錢的都交出來!”
李紅杏和楊佩蘭聞言皆是滿臉難以置信,皇城腳下還有劫匪?
她探出頭去,隻見十餘個蒙面人騎着高頭大馬将馬車團團圍住,為首那人圍着黑布,腰間砍刀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他猛地一扯缰繩,馬蹄踏起的塵土嗆得李紅杏眯起眼,惡狠狠道:“乖乖聽話,饒你們不死!”
楊佩蘭将錦玉安護在身後,衣袖中緊緊掩藏着一把匕首,餘光瞥見阿卷也攥緊了馬鞭,悄悄遞了自己另一把匕首給他。
李紅杏強作鎮定,探出身時廣袖滑落露出皙白手腕:“各位好漢,我們不過是回鄉省親的婦孺,身上并無貴重之物。”
她刻意晃了晃手中的粗布包袱,慶幸裝貨的馬車行車慢,比他們早幾日已到了寶香樓,心中盤算着今日該如何脫困。
“少廢話!沒有那就拿你來抵!”蒙面首領見車中竟是這般貌美女子,眼中精光一閃,突然擡手甩出軟鞭,精準纏住李紅杏的手腕将她拽出馬車。
“杏娘!”楊佩蘭驚呼撲出,與阿卷一同揮刃迎上劫匪。奈何對方人多勢衆,幾番纏鬥,她與阿卷一個不留神,分别被寒光閃閃的刀刃抵住了咽喉。
“嘶——”
李紅杏摔在滾燙的土地上,顧不上手心被砂礫擦傷的疼痛,擡頭正對上這人眼中的邪肆,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當場生吞。
更令她害怕的是後面人群中一個拿着長刀默立的男子,他盯着李紅杏的眼中隻有洶湧殺意,李紅杏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時招惹了這人。
‘今日城外巡邏兵呢!’她心中頓感焦急,這群人很兇惡,她尚且可倚仗美色周旋保命,但楊佩蘭幾人怕是不能輕易善了。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如悶雷般由遠及近,李紅杏循聲仰頭,隻見煙塵中一馬當先之人竟是梁懷遠,繃起的心弦驟然松去幾分。
“住手!”梁懷遠一襲墨黑緊袖衫,腰間令牌随着動作微微起伏,他猛地勒馬,身後二十餘名屬下一瞬散開圍住此地,銳利目光冷冷盯着劫匪首領:“皇城腳下公然行劫,該當何罪!”聲如洪鐘,震得四周空氣都微微發顫。
“你算什麼東西?”
梁懷遠面色冷酷,輕嗤一聲:“狂妄。徐程,拿下!”
“是!”
一群烏合之衆,徐程他們足以。
梁懷遠翻身下馬,扶起李紅杏,眼神快速掃過她全身:“李姑娘莫怕,這些人敢在天子腳下犯事,定叫他們付出百倍代價。一會由在下護送你們進城,保……”
“賊人!休想跑!”徐程一聲暴喝打斷了梁懷遠的話,衆人驚的擡頭望去。
梁懷遠微微眯眼,觀察幾息心中頓生疑窦,劫匪中竟一蒙面人能和徐程的功夫不相上下。
他眼神一凜,拾起石子破空而去,正中那逃竄的蒙面人膝窩,蒙面人悶哼一聲栽倒在地,卻仍掙紮着要爬起,被迅速趕來的徐程一行追上。
“留活口!”梁懷遠箭步上前,卻還是晚了一步,那人突然僵住,随即口吐黑血。
“屬下失手,還請大人恕罪!”徐程單膝跪地,刀尖上還滴着血。
梁懷遠擡手讓人起來,并未苛責,畢竟誰也沒料到普通劫匪中會混入死士。
他神色略沉,有誰要針對幾個人生地不熟的弱女子?還是說,隻是為了殺李紅杏一行?
不經意掃了一眼李紅杏卻一愣,她被軟鞭纏過的手腕已泛起紫紅淤痕,襯着雪膚格外刺目。
梁懷遠當即命人取來傷藥送去。
李紅杏接過藥瓶時指尖微顫,剛要擡頭道謝,卻見梁懷遠突然轉身拔劍
“铛!”
一支弩箭被劈成兩段落在腳邊,遠處樹叢裡黑影一閃,梁懷遠厲喝:“東南方!”三名侍衛立刻縱馬追去。
‘看來,是為取她性命。’
梁懷遠讓她們幾人即刻上車,帶她們入城安頓,都城腳下人多眼雜,不敢輕易出動死士。
駕馬慢慢踱步到車窗旁,透過微微掀起的簾子低聲問道:“李姑娘在城中可有仇人?”
方才他在那群劫匪中發現兩位劫匪實為死士,隻為了取她們幾位的命。
李紅杏一怔,滿頭霧水搖了搖頭:“沒有,我們都是頭回來此。”
梁懷遠這麼問,李紅杏霎時回憶起方才摔倒在地時,人群中狠厲的目光,與其他劫匪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