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位于人界南域。
這裡終年燃燒着不熄的業火,據傳是上古神明隕落,墜下的殘軀所化。
萬裡之域,寸草不生,人迹罕至,是著名的兇地。
南宮宸早在百年前渡過九重天劫後,就選定了黎山作為飛升之地。
因為修士飛升時有天道加持,飛升之地在天地之力的灌注下,會被造化成一片鐘靈毓秀的靈山聖地。
這也是仙門中,盛者愈盛,弱者愈弱的原因。
飛升者大多選在宗門駐地飛升,讓天地之力加持後輩修行。長期以往,仙澤不斷。
而一旦飛升者斷代,就會日漸衰弱,泯然于衆人。
公冶情問師父為什麼選黎山,他每次隻是沉默,從未答複。
她禦着無影,劃過雲海,留下一道長長的紫色光尾。黎山因為有業火,空間不穩,無法挪移,隻能飛過去。
這一路上,她聽到很多不好的傳聞。
路過一處坊市時,她聽到有修士提到師父南宮宸的名字,便好奇下去看了看。
有人說師父背叛了無涯;有人說他勾結妖族,殘害人族修士;甚至還有人說他即将飛升魔界……
傳訊玉簡也在不斷閃爍,都是宗門長老和同輩,在催她回無涯仙宗。
她隻能施法屏蔽掉傳音,全心趕路。
此刻,她迫切的想趕到黎山,好好找師父問個清楚。
三天後,重陽節。
望着天地間橫亘着的巨大火牆,她到了。
亘古燃燒至今的業火,從山腳一直燃到山頂。溝壑中流淌着岩漿,奔騰跳躍着,發出“咕嘟咕嘟”的悶聲。
公冶情盤坐在虛空中,龐大的神識之力掃遍群山,沒有發現師父的蹤影,是還沒有趕到嗎?
她開始打坐調息,連日的飛行,讓她法力損耗甚大。
忽然,經脈中流轉的法力驟然沸亂,喉間泛起腥甜,她捂住胸口,一絲嫣紅落在身上的淺色無涯法袍上。
下一刹,熟悉的人影破開虛空,出現在她面前。
南宮宸伸手按在她的肩頭,幫她穩住氣息:“哦?一年不見,小情兒現在打坐也會岔氣嗎?”
公冶情猛得站起來,拉住他的胳膊,急切問道:“師父,師伯的神魂找回來了嗎?我一路過來,聽到很多人污蔑你。”
他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頭,溫聲道:“師父無用,沒尋到你明師伯的神魂,今天我要離開了,隻能把重擔交給你了。”
“我一定做到。”她堅定的點點頭。
“也不必強求,實在找不到,就讓她歸于天地吧。”南宮宸拍了拍公冶情的背,歎了口氣。
她忽然注意到,南宮宸道袍下擺,有星星點點的血漬,恍若雪中紅梅。
“師父你哪裡受傷了?衣服上怎麼有這麼多的血?”她慌張拽過他的胳膊,想檢查一番。
南宮宸輕輕掙脫:“沒大沒小。”
“師父…”她剛要開口,南宮宸突然伸手按在她頭上,将她禁锢。
“我的時間不多了,我有許多話想同你講,可是來不及了。有朝一日,你飛升仙界,切勿暴露月之一脈傳人的身份。”他朝着黎山萬裡赤地的中間飛去,衣袂翻飛。
“無涯不容你,就自由自在的去吧。”南宮宸最後回頭看了她一眼。
下一刹,他化作雪青色的光,消散在群山之間。
無涯仙宗,鐘鳴響起,七十二聲,連續不停。
當代宗主無涯子睜開眼睛,閃身來到寄存魂燈的大殿。隻見恍若星空的無邊空間裡,有一盞熄滅的燈緩緩從半空中飄落在地。
燈上刻着“南宮宸”三個字。
“師兄,你終究還是去了嗎?”無涯子垂眸看着魂燈,口中喃喃。
猶豫片刻,他袖中飛出一隻玉鳥,破空而去。
黎山。
公冶情身上的禁制之力悄然解開,她跌跌撞撞飛出去,試圖抓住師父。
可是,天地之間,一片空寂。
找了很久,她再也沒找到那個總是站在她旁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人。
有冰冷的東西落在臉上,她伸手一摸,是雪。
下雪了。
黎山萬年不熄的業火,不知道什麼時候消散的無影無蹤,熾熱的地面逐漸冷卻。
或許千百年後,這裡會再次繁衍出生命,可惜一切都和那個人無關了。
南宮宸沒有飛升,他在黎山化道,歸于天地。
一根銀色的鍊子懸浮在在公冶情身前,清光熠熠,照亮一片雪空,是師父的玄霜鍊。
她伸手輸入了一絲法力,裡面空蕩蕩的,沒有師父的神魂烙印。
感受到她的法力,玄霜鍊盤繞起來,纏在她的手腕上。
碎片的畫面從她的腦海中浮出,無涯閣門口的雪色大日、泛着金色仙光的血……
師父在一年前封印了自己的記憶,如今師父化道,封印自解。
她想起來了,那道劍光上逸散的道韻,是無涯劍典!是無涯的人偷襲傷了師父。
公冶情淚流滿面。
“别哭了,這就送你去和那老東西見面。”四個帶着面具的修士挪移現身,把她圍在中間,發起了攻擊。
帶頭的修士,伸手一揮,取出一盞金燈,對着公冶情吹了口氣,她瞬間感覺神志昏沉,提不起法力。
側前方的瘦高個修士察覺,立刻召出一把刀,刃光卷起滿天靈焰,朝着她的脖頸重重斬落。
斜後方的女子,指尖晶瑩閃爍,一束絲線無聲無息蜿蜒而出,繞向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