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世我若是往醜了造呢?”我聽到這兒,忍不住打趣他,“你莫非也能習慣不成?”
“能。”焦業笑道,說到這會兒他才像是真正确認了我是我,臉上的笑也比原先那個向我說起自己姓甚名誰的真實得多,“所謂美醜也不過是俗世人因着自己的喜好所下的定義罷了,醜如何定義,又憑何來判斷美?”
我叫他給問住,竟當真思考起來。
“這話許是有些難為你。”焦業想了想,道,“不若就想想你我的第一世,你覺得我那模樣是美還是醜?”
“自然是美的。”我即答。
“然而人間那些女子眼中的美男子,不大多是白面小生的模樣?”焦業說,“叫自己賞心悅目的便是美,瞧了就生厭的便自然是醜。說到底,這所謂的美醜歸根到底也不過是自己的喜好罷了,你根本無需為此糾結。”
“你這樣說……”我拉着他在靈樹旁坐下,“倒叫我忽然想起二世時遇到的那一對道侶。”
“喔?”焦業轉頭看向我,“且說說看。”
“你也知曉我認識不少星機閣的人……”我說到這兒的時候焦業忽然往我肩上一栽,半個重量都壓在我肩頭,砸的我後半句都變飄了,“所以也看得出不少人的命格,然而隻看得出金丹往下,再往上便看不出了。”
“嗯。”焦業隻是應。
他腦袋照舊不動,先前我莫名把火氣撒在他身上,現在自然是推不得的,不得不這樣繼續說下去:“他二人都是妖修,女修生得漂亮,但卻背了個殺夫證道的命格。”
“某次我二人一塊兒遊曆,撞上了來尋她的道侶,我定睛一看,發現她那道侶長得醜,長得醜倒也就罷了,身上居然還背了個殺妻證道的命格。”
“之後呢?”焦業問道。
“之後我時時去拜訪,生怕那漂亮姐姐某天忽然就死了,還時不時敲打她那道侶。”我道,“卻總瞧見他二人形影不離,現在想來,倒是我心胸狹隘了。分明已活過兩世,竟還将美醜看的如此之重。”
“也不能說是你心胸狹隘罷。”不知是不是此時太過放松,焦業的聲音聽着竟有了幾分倦意,“不是還有人時常來看你,看了我之後又說我配不上你嗎?若是将你那想法便稱作心胸狹隘,那些心悅你卻又說我不配做你道侶的,豈不都是些心胸狹隘之徒?”
我直覺他這話有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幹脆不想了。
“說來……方才不是故意兇你。”我清了清嗓子,忽然想起理應同焦業解釋剛才自己的語氣,“是因為我才找到了一個萬劍山的長老,身上帶了七個元陽,說話卻讨厭得很。然而就算讨厭,我也不得不想方設法給他送東西,結果好不容易得了個能看得過眼的赤紅靈果,還叫他給嫌棄……”
“姓甚名誰?”焦業厲聲問。
那肩膀上的重量就随着他忽然嚴厲的語氣忽然離開了,我卻又無端覺得有點兒心慌,忙伸手再給他按回去。
“他叫邵溫……不過這不重要,我隻是想跟你說……”我對他說,“你同我置氣可以,即使是埋怨我無端兇你也是可以的,但是不要把這事兒揣在心裡,省得到時候心魔滋生。”
“你也說了,我同你置氣可以,埋怨你也可以。”焦業卻緩緩問道,“那你兇我……怎麼就使不得了?”
我愣住,轉頭看他。
“況且我大抵也知曉你為何如此。”焦業看着我,“本就委屈,我下一刻突然出現在你眼前,你當然隻好兇我。”
他這解讀倒是給我砸懵了,想了想,也隻抛出了一句‘是這樣嗎?’。然而心中豁然開朗,已意識到自己确實是因為這樣的心思才沖他發火。隻是還覺得這心思不對,無論理由如何正當,也萬不該将自己的火倒在親近的人身上。
“好了,去人間那麼多回,人間女子的不講理你倒是絲毫沒學得。勞煩你多對我發發火,叫我有種你還願意把情緒發在我頭上的感覺。”焦業拉着我站起來,“對了,要不要同我一道去魔域?左右你這會兒也無事,倒不如先去我那裡玩一會兒。”
“好啊。”我點頭,下一秒輕車熟路的拽他衣衫,“剛才沒想起來……你的手終于好了!”
“那畢竟隻是軀殼,不是魂魄受傷。”焦業一面答一面打開了通往魔域的路,“自然會通過轉世而恢複。”
“你可别仗着這個就再來一回,”我立馬說,“我可真受不了了。”
“我也受不了你之前說什麼讓我自個兒一個人去外面遊曆,找個靈泉泡,為此竟生生浪費掉你我的百年。”焦業說到這兒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表情都變化了,“你以為那地方真那麼好找,随随便便就能找到泡了?”
我也不答話,反正如果焦業再來這麼一回,大概我又會某天忽然冷着他叫他快去找個靈泉泡。想來焦業對此也頗有怨言,以後應該不至于再帶那樣可怖的傷回來。
“對了,将它帶着,也省得以後總有蠢貨惹你。”要踏進前,焦業忽然将背後的本命劍取下來遞給我,“……對了,你今生的本命劍劍靈出來了嗎?”
“這才第七年呢,”我說,“我好些材料都沒備齊。”
其實我隻是懶得去找。
“無妨。”他伸出手将我的本命劍取下來,因着魂契的緣故,那本命劍很順當被他取下來,系在了自己的腰間,“你備齊時和我說一聲,我就将這劍取下來給你。”
“我似乎也沒有說不的選項吧?”我嘀咕,隻覺他這就是故意的,就防着我之後又因為盼着劍靈誕生而冷落他,下一秒便吃了焦業的一記腦瓜崩。
“好了,所以你到底走不走?”焦業表情自如地收回了手。
“走走走,”我連聲回答,然後走到他旁邊看他,“對了,能不能不要帶我去看花了啊,先前都已經看個幾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