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叩響了門，不算重的力道，卻與我印象裡那二人敲門的方式不同。

——不是那兩人，便不用着急去開門了。

我擡手将紙鸢給放飛，哪料得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問出一句是誰，便看見才将被自個兒放飛的紙鸢在飛出窗後突然拐了個彎，看樣子似乎是落入了此時不該在此的人手心。

我顧不上離開幾案，幹脆一撩自己的衣衫，踩在木椅上，從窗外探出頭去看。

來人大概是聽見這邊的響動，要走到門口的步子忽然轉個彎。

不消片刻，焦業便抱着雙臂，在窗的位置站定，跟屋内的我對視着。

他來之前大抵是特地拾掇過自己，雖然身上照舊是深黑色的衣衫，卻不再是之前那件穿慣了黑袍，這次的衣服上面深紅花紋翻飛。看着倒是比他常穿的那件好看多了。

“怎麼？”焦業約莫是看我看向他衣裳的視線實在太過灼熱，全不在意外面其他合歡宗弟子長老望過來的眼神，反倒擡起胳膊讓我能更好的看清楚，瞧着竟有幾分縱容的意思，“你很喜歡這衣裳嗎？需不需要我差人做件顔色不……”

“喜歡，”我随口道，又再補充一句，“誰叫你成天穿着那純黑色衣裳。”

下一刻我才意識到這樣在窗口說話實在太傻，幹脆翻身從椅上下去，替他拉開了門——也不知他為何不從門進來，反倒還要這樣和我講話，莫非是忽然忘了不成？

我推開了門，親自迎他。焦業的神情卻并不見得有多開心，這會兒正杵在門口，蹙着眉頭，原本擡起的胳膊也放了下來，被我往屋内拽時更隻顧着皺着自己的眉頭，看着是很不理解我那話的模樣：“我哪兒有成天穿着純黑色的衣裳，你這話怎麼說得好像我從來都不換衣裳似的。”

哪個魔皇會在意這些啊？我汗顔。

“我的意思是你總喜歡穿着那純黑色的衣裳，我都快記不清你穿别的衣裳是什麼模樣了。”我試圖解釋，卻又在下一刻因着焦業這難得的抱怨語氣笑出了聲，“還全都是一樣的款式。”

“知道了，往後我換着衣裳來見你，省得你隻記得我穿那衣裳的模樣。”焦業輕輕捏了捏我的臉，“對了，我瞧你那紙鸢上寫着問我要不要一塊兒去過中秋，怎麼也不提早告訴我？這會兒時辰都有些遲了。”

“忘了。”說到這兒，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若非剛才碰巧聽見外面的其他同宗說今日恰好是人間的中秋節，想來我也不會……”想起給你發紙鸢來着。

“我可是早早掐準了時辰，換好了衣裳。結果在洞府等了許久也不見你的消息，還以為你是被人捷足先登，想不到你隻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焦業笑道，過了半響，他又道，“對了，我看你那紙鸢上寫着想吃人間的小餅，還有一會兒才到明日，你現在要不要同我一道去人間？”

“去人間吃小餅嗎？”我聞言，當即眨了眨眼，“那你還得等我換件衣服。”

“好。”焦業走進來後，轉頭看了眼房門，将門關上。他想了想，又将窗給擡手關上了。

我一面解身上衣衫，一面往木施旁走，正猶豫是挑自個兒喜歡的朱紅霞裙，還是挑跟焦業身上那套相襯的白色留仙裙的當口。身後的門忽然被人推開，發出一聲重響。

“齊止，我聽聞今日是人間——”熟悉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轉身看，焦業已經擋在我的跟前，先是一聲冷笑：“怎麼，萬劍山鼎鼎大名的劍尊進女子閨房都不知先敲門麼？”

這地方什麼時候還成我的閨房了？還女子閨房，叫人聽了還以為我是什麼大家閨秀。我将離自己最近的朱紅霞裙給取下來穿上，用靈力極為迅速的為自己收拾妥當，這才轉過身去。若是一世的我，興許這會兒還會埋怨焦業是将我當做瓷娃娃，少不得跟他嗆幾句。然而現在陪伴着彼此已足有三世，我早習慣他這樣，甚至還會為自己被他看做珍寶的态度而感到喜悅。

溫遠抿着唇，現下他已經将身後的門給掩上，另一隻手捏着本叫他捏出了痕迹的冊子。看臉上的神情，他似乎真有些不知所措——也是，萬劍山的劍尊哪兒遇上過這陣仗。

焦業此時背對着我，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多半不會是什麼好臉色。

我有心想說一句溫遠又不是沒瞧見過我不穿衣服的樣，然而又曉得那話說出口就是在火上澆油。最後隻得從焦業身後探出頭去，跟溫遠輕輕擺擺手，再握住焦業的手，全作安撫。

“你手中那冊子是誰塞給你的？”我問溫遠，說這話時不忘沖他擠擠眼睛提醒，“瞧着怎麼那麼像是我們合歡宗的？”

“是你們宗主托我交給你的新出的秘藏圖冊。”溫遠像是被燙着似的将手中那小冊雙手遞給我，又在看見于他而言實在過于露骨的封面圖案後猛地縮回了手指，“抱歉，我方才确實應當先敲門的。”

我說句無妨，隻是小冊沒等我拿穩便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