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感覺怎麼樣?”
小姑娘蹲下來,撫着一位老人的腿腳。
“哎呀,我這個腿啊……”
“一點一點往前挪,對,就這樣。”阿桃非常有耐心的蹲在旁邊說,她救的這姑娘在當地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她就在陳家待了一段時日。
“覓雁。”老太太顫顫巍巍的呼喊着孫女。
“來了。”陳覓雁出來,前兩天的事真是把人吓到了,兩個姑娘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簡單地向這家人彙報了一下情況。
大概就是,那人家對小姐意圖不軌,趁他們出門的時候把小姐拐走了,阿桃路過的時候正好救了下來之類雲雲。
為了展示自己的武力值可以讓人信服,小姑娘一掌劈開了磚塊。
幾乎所有人都震驚了,更令人佩服的是她風輕雲淡的姿态和面不改色的神色。
所以她就被這家人奉為上賓了。
順便把這家人的小毛病治了治,老太太的腿腳有些不便,陳覓雁的媽媽坐月子的時候落下了病根。
阿桃用傳統療法治了下,效果還算顯著的吧。
最起碼讓老太太脫離了拐杖。
“英德!”陳覓雁的臉色還是有些不太好,伸手把在書房裡看書的弟弟叫了出來。
“哇!姐姐你好厲害!”陳英德還很年輕,隻有十六七歲,渾身的青春洋溢氣息讓人想起了剛剛冒出頭來的小草,他跟他的姐姐差了七八歲。
“事實上,”看着老人幾乎可以獨立行走了,阿桃對他們說,“我的醫術隻學了個皮毛。”
“那也好厲害!比我們這邊的醫生治的好多了!”
她便笑笑沒說話。
吃飯的時候,小姑娘非常自覺的端着飯碗去和女眷們去吃了。
傳統家庭還存留着很強的男尊女卑的意識,像什麼女人吃飯不能上桌的落後風俗還有。
但是奇怪的是,民國時候的風氣卻比較開放。
在西方思潮的影響下,婦女們逐步覺醒,一大批姑娘們湧到女子學堂、教會學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再被人當成金科玉律了,甚至出現了許多以實體形式發布的lust小說。
在鴛鴦蝴蝶派的帶領下,比較通俗的愛情小說受到了人們的追捧。
就像魯迅的媽媽都比較不喜歡看魯迅的小說,她喜歡看張恨水的纏綿愛情故事。
壓抑過後,人們需要的是極度的追求和瘋狂。
“姑娘,”陳先生一看這還得了,連忙非常恭敬的把她請回了桌子上。
畢竟是自家寶貝女兒的救命恩人,也不可能讓她蹲在闆凳上面吃飯吧。
阿桃有一搭沒一搭的唆着筷子,她覺得美食的精華都集中在小小的筷子尖上,這個動作其實是一個不太文雅的行為,不過在場的人也沒有說她。
“我過兩天會到昆/明去。”
“哦?”先生沉默了一會兒,“鄙人有一個不請之情……請問姑娘是否願意把小女帶在身邊呢?”
嗯?她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這丫頭的性子最近比較古怪,可能是受到了上次襲擊的影響,”他唉聲歎氣,“作為父母的,隻希望兒女們都好,我們家一直試圖往南邊轉移産業,這個地方太不安全了,可能到大後方的重/慶比較好一些……”
阿桃點點頭。
“去昆/明也好,重/慶那邊的是非比較多,”主人壓低了聲音,“像我們這樣安安分分的做生意的人家,自然也受過他們的照顧,這照顧說好說壞。”
哦,是這樣。
“我能看出,姑娘你的身份絕對不一般,且不說這個時候的姑娘們能認字讀書就已經超出尋常人許多,你有一手精湛的醫術,還有那麼好的身手。”
“她懂英文。”覓雁蹲在一邊,在盤子裡挑挑揀揀,補充說。
“啊,那就太好了!”
可是她有點猶豫。
雖然那姑娘說想跟她走,但是自己會經常在各個地點之間反複橫跳。
這萬一一個不小心就暴露了。
“讓靜姝先去,”她母親也跟着附和,“我們還要照顧老人家們,身體也不太好,一時半會兒過不去,不需要太麻煩恩人很長時間,把妮子送到昆/明,我們那邊有人接頭就可以了。”
靜姝,是她的小名。
民國時期的人們特别喜歡拿《詩經》裡面的句子給自己的孩子們取名。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蹰。
“好。”阿桃想了想,無非就是跟着她把人送到昆/明以後就解決完事兒了,自己就相當于一個保镖。
充當護送角色的。
“等妮子在那邊安頓下來,我們也會帶着全家人一起去。”
“沒問題。”
“那就麻煩你了。”陳先生不顧她的推辭非要給塞幾張大額鈔票。
還有一盒子銀元。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少女一邊感歎着這家人的犀利眼光,一邊答應了下來。
深更半夜,睡不着的阿桃出來溜達溜達,其實是中途睡到一半被熱醒了,睡不着了。
這個時候可沒有空調吹,連扇子也需要自己手動扇。
盈白的月光下,有一個人影一樣的東西正在爬樹,身上還背着個小包,樹後面就是圍牆,跳圍牆後面過去就可以逃跑了。
“幹嘛呢?”
她快步走過去,站在樹底下問。
“你要逃家?”
樹上蹲着的就是陳覓雁。
估計這姑娘前兩天也是以一種這樣的方式跑出來的,畢竟大戶人家的小姐出門肯定有人陪着。
然後落單就被……
“我不要去昆/明,我要去重/慶!”
“啊?”
“昆/明不安全,重/慶最安全!”她的臉色不好看,語氣有點奇怪,還帶了點神經質的抖動:“我要去最安全的地方!”
“全國都不安全,”阿桃說,“因為逃也不能逃到哪裡去……”
“那我要去香/港!不!美/國!美/國!”陳覓雁癫狂起來了,開始大叫。
“香/港去年被占領了,而且美/國……”
小姑娘眯起眼睛,“你沒有合法身份,過去也隻是個偷渡客。”
“在國内我會死的!”
“哦。”
“我真的會!”
她非常冷淡的抱胸,“在這邊混不好的人,去到國外八成也會混不好的。當然你的條件已經比其他的人強多了。”
阿桃不太明白這姑娘腦子裡是怎麼想的。
不過對于她來說,這姑娘想跑路的話,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望着有些被聲音驚到的樹葉在發顫,她便說,“你要是想跑的話,随便,”還省了她路上照顧她呢。
大不了把錢退給那先生。
少女晃晃悠悠的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月光把所有的一切都照得透亮,仿佛現在置身于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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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橫着鐵鍊作成的索橋,巨蟒似的,顯出頑強古怪的樣子,在陽光下格外顯眼。
橋下兇惡的江水,奔騰着、咆哮着,發怒地沖打崖石,激起吓人的巨響。
彎彎曲曲的河流像一條長帶一樣看不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