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過了幾個小時後,還在沉思的安東尼奧聽到了一些略微的聲響,就像是一張白紙上抖抖縮縮的爬過來一隻蜘蛛。
他站了起來,聽了幾秒鐘後臉色大變。
開始挨個把大家叫起來:“要雪崩了!”
“什麼?!”阿桃條件反射的一咕噜,眼睛沒睜開呢,倒是先準備沖出去。
“你是怎麼知道的?”
“來不及說這麼多了。快快快!”
皮諾決定要相信他。
這個人都能在猛烈的暴風雪之中準确的辨别出方向,而皮諾他自己如果沒有地标的幫助,根本沒有辦法辨認出來。
能預測雪崩,聽起來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神父告訴他,說世界上的能人有很多,在關鍵時刻,他們的精神力量能夠震動天地。千萬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
看來,這個青年也是一位能人。
雖然看她的眼神很淳樸吧……
“夫人,還好嗎?”收拾完東西,阿桃把安蕾娜攙着,走出小屋。
“我……我……”音樂家的臉色很不好,蒼白的像一張紙。
“往高處走,往高處走!”最後出來的安東尼奧指了指那個位置,“快!”
她也聽到一陣類似于冰塊移動的咔嚓聲,咔嚓咔嚓接連不斷。
滑動地叫每個人的神經都開始發抖。
“來,我們走。”用一種适當的力,甚至可以說是把小提琴家往前拖着走的阿桃安慰,“我會中醫的,我會給你把脈。”
“什麼……什麼脈?”
“就是,不通過科學儀器檢查,摸摸你的手腕就能看出來你的寶寶還好嗎?”
其實小姑娘是胡谄的,她的三腳貓功夫頂多能看出來這個人懷了沒有。
“轟隆隆——”
沒等幾個人連跑帶爬的上了高處,巨大的、仿佛是一輛白色火車開足了最大功率的引擎直面朝他們沖來。
“往旁邊走!!!”
直面那種大雪組成的巨潮、巨牆,是個人都容易腿軟。
而且他們本來就站不穩,大地受到震動,在腳下跳個不停。
“别發抖了,夫人。”
幾個男人先把安蕾娜送到安全位置。可是半路上,路吉的腿跑着跑着開始抽筋,佐夫和向導不得不去拉他。
“哎!”
落在倒數第一的安東尼看到她轉身,接着,一個大力,他就被推到斜對着雪流的兩側上的岩石上。
“哎!!!”馬上也能過來的她,腳被陷入了漩渦裡,一秒之後。
她都沒發出一聲尖叫,就被餘流卷走了。
“天呐!”目睹了一切的安蕾娜有點歇斯裡底。
“不要尖叫,你是想重新引發一場雪崩嗎?!”皮諾堵着安蕾娜的嘴。
“糟糕透頂!”火車駛過後,留下了長長的寂靜,還有重新恢複的平整的雪面。
似乎他們剛開始看到的接天連日的白色巨浪是由幻覺産生的。
安東尼奧扔下背包,去雪裡找她。
他的神色很是難看,“早知道這樣,就應該把費裡西安諾叫過來。”
這裡還是意/大/利,不是西/班/牙!
費裡西安諾能夠輕松的感覺到她在哪個方向,他就隻能去刨。
“我們也來幫忙!”
“喂!”
廣闊的天地之間隻有他們的喊聲,聲音被積雪收走了一大部分。
安東尼奧的心跳加快,心髒的部分劇烈撕扯着,仿佛有人拿鈎子要把它勾出來。
“這裡……!”一道極其微弱的聲音說。
他摸着胸口,深呼吸了一下。
聽到聲音的安東尼奧等人又叫了一遍,撲了過去。
“小心點,斜着挖!”皮諾喊。
“要斜着刨,斜着!刨出一個斜面,不能在她的頭頂上刨雪!”
如果是正對着被救援人員上方取雪,雪是取了不少,但是她附近周圍的雪受到擠壓,一些雪可能會掉到鼻子裡或者眼睛裡,下方供人活動的空間會減少,會逐漸造成窒息或者是擠壓傷。
所以遇到雪崩時,要把被困在裡面把人救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斜面作業。
“但是她怎麼知道人就在正下面?”
這一層是蓬松的雪,再往下去完全變成了混凝土一樣的堅固,挖出來的冰雪闆結在一起都是一塊一塊的。
“好了好了,我摸到她的腳了。”安東尼奧小心翼翼的說,“你是什麼姿勢?”
“啊,你不要動我,我慢慢出……你們沿着這個我的腳附近挖開就行。”
在衆人的齊心合力之下,先是一隻腳,然後是腿,身子,最後她晃晃悠悠,從那個洞裡撅着屁股,倒退着挪動出來。
那個姿勢很搞笑,但是大家都沒有笑,反而瞪着她。
“受傷了嗎?!”
安東尼奧抓着她冰涼的手,貼着。
“我說什麼來着,進雪山的時候不要說雪崩的東西……”
阿桃的嘴唇都快成了青紫色。
“好,是我烏鴉嘴。”
“少喝點水。”
“我看看,”男人蹲在她旁邊,“明顯的外部傷口沒有,是額頭那裡被擦了一道血口,表皮破了,我拿雪給你擦一下可以嗎?”
“擦吧擦吧。”
“有什麼,你感覺到有擠壓傷的地方嗎?”
“也沒……就是腿麻了,還帶了點抽筋。”
“我給你按按?”
沒等她點頭同意,安東尼奧就心狠手辣的按了下去。
“嗷嗷嗷嗷嗷嗷!”
小姑娘扭曲着臉,感覺自己變成了橡皮泥,任憑他揉搓拿扁。
“你明明能跑過去的……”
把他推到安全地方,自己卻被卷走了。
“傻不傻啊……”
氣在頭上的安東尼奧本來要狠狠的把筋正回去,還是心軟了。
“你哭什麼?”
“哇啊!東尼兇我!”
“好啦好啦,不兇你不兇你!”青年把她的頭抱在懷裡,“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沒有親吻,隻是安撫。
絕處逢生的兩個人隻是在緊緊的擁抱。
“我想,”音樂家捂嘴說,“我想哭泣。”
“那你哭吧,”幾位男士紳士的轉過身,包括不算男士的皮諾。
“能走嗎?”
阿桃說,“那我得先試試看。”
腳尖先點着地,然後才全部放下去,活動了兩下筋骨,她點點頭,“可以,就是走的慢。”
“實在不行的話,我背你或者抱你走。”
“到時候再說嘛……”
“看到那兩座山了嗎?山下的森林就是瑞/士的地盤了!”
“我……我的肚子!”
安蕾娜呼痛。
“受了驚吓,情緒又過度了,”阿桃摸摸她的手,“平穩是平穩。”
“那麼,”皮諾道,“我帶你上滑雪闆吧,關鍵時候就得派上用場。”
他拿過了她的小提琴箱。
“你拿我的斯特拉季瓦裡烏斯小提琴幹什麼?”
小姑娘聽着一大串名字就頭疼。
“什麼烏斯?工匠是斯拉夫人嗎?還是波蘭人啊。”
“意/大/利弦樂器巨匠斯特拉迪瓦裡做的一款提琴,”趁她沒注意,安東尼奧把她抱起來背着,“每一個提琴後面都跟着斯特拉季瓦裡烏斯,但每一個提琴也有屬于自己的專屬名字,比如叫阿拉蕾·斯特拉季瓦裡烏斯。”
“好巧,這位大師也叫安東尼奧。”
“放我下來!”
“你走的太慢了,你也不想因為你一個人耽誤團隊?”
“那我把你的背包拿上。”佐夫把安東尼的背包接過。
“剩下的交給我吧,”路吉也說。
“小提琴箱用來保持平衡,你的小提琴會引領我們,就像引領交響樂隊那樣。”
滑雪闆時而向左,時而向右,劃出幾道連續的弧線,幾下就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内。
“啊!”
“我知道你也想要去滑雪,有機會帶你去好嗎?”安東尼奧加快速度。
“你看腳下的路啊!”阿桃摟着脖子,連連拍他的肩膀。
“他們在滑雪丘,速度比我們快多了,我們要追上!”
“哇!前面有樹林,還有結冰的湖泊!”
“準備好了嗎?我要跑起來了。”
“我說——!”
在一個雪丘上停了幾秒,安東尼後退幾步,助跑幾步,“哇啊——!”
他直直地朝雪丘底下的樹林沖去。
盡管被揚起的狂風雪花,還有頭發糊到她臉上,搞得人狼狽不堪,但她還是很開心的咯咯笑。
“你們這樣做!太危險了!!!”
光是在沒有積雪的表面高速下坡,就特别容易讓人受傷,更何況是這麼大的雪,掩蓋了一些看不到的危險,比如埋在下面的石頭,冰塊,樹墩子。
奔跑,跳躍,加速,減速。
腎上腺激素在上升。
雪山的美色宛如一張正在展開的畫卷,緩慢的立在他們面前。
有樹林,有湖泊,有高山,有積雪!
她想大叫。
身邊的一切都在快速後退。
近了,近了!
“我覺得我在玩神廟逃亡哎!”
“低頭!低頭!”
安東尼奧也跟着笑,“沒什麼能幫到你的,就帶你欣賞一下風景吧。”
“那個湖泊結冰了呀!”陽光照射在反光的冰面上,把冰層照的像鑽石一樣絢爛,五彩缤紛的。
前方的山地變為平地,湖面離他們越來越近,也變得越來越大。
他們在慢慢的把速度減下來,最後在樹林前停住腳步。
“你們來啦!怎麼後面的人好慢!”
“因為他們是走過來的,我們是跑過來的。”
安東尼奧把阿桃卸下,詢問,“美麗的小姐,您對我這位司機的服務,感覺怎麼樣?”
“好極了!”她仿佛從未這樣開心過。
兩個女人的笑聲很有感染力,安東尼奧在笑,皮諾也被帶着笑了出來。
向導笑着笑着,眼淚都笑出來了。
一個背着獵槍的接應人冒出來,“皮諾!”
“來吧。”
“你感覺怎麼樣?”阿桃問安蕾娜。
“之前我感覺來到這裡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不過現在你們要我走多遠,我就可以走多遠。”她面色紅潤。
他們一邊向接一人講述暴風雪和雪崩的事,一邊望着兩個猶/太人緩慢的從山坡上下來。
“所以這小夥子是一路跑下來的?帶着她?!”
接應人目瞪口呆。
“還居然沒受傷?!”
兩個猶/太人用了快一個小時才穿越厚厚的積雪。
安東尼奧早就給她喂了吃食還有喝的,此時此刻正在試圖往她的嘴巴裡塞巧克力。
皮諾從樹林裡滑出去接他們。
很快的,大家都安全進了林子。
“這片樹林就是瑞/士的地盤嗎?”
“快了,穿過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