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諾退了出來。
于是黑衫軍的指揮官指着他對面,最左邊的那個人喊:“從你開始,從一到十報數,數到十的人出列!”
那個人沒有絲毫的猶豫,喊到,“一。”
就這樣往下報數,直到隊伍中出現了一個瘦弱不堪的人報到“十”時,他有些遲疑的走出隊列。
越來越多的人出來,這些報到“十”的人并肩站在一起。
“你們上卡車。其餘的人回牢房去。”
“離開這裡,”羅維諾走過來,神色有些疲憊。“這裡的氛圍讓我感到了窒息。”
“好。”她看着别在胸口的标牌,覺得一陣厭惡的情緒從心底翻湧而至,浮到了表面上。
小姑娘上了車,看到第一縷陽光終于照射到了監獄的牆上,把破敗不堪、充滿刻印的牆面沾染的更加肮髒了。
前面的卡車轟隆隆的行駛在米蘭市區,汽車很快又追了上去。
“這個路線是去教堂?”她碰碰羅維諾。一碰就吓了一跳,肌肉繃得好緊。
後者的怒氣幾乎可以具象化了。
“教堂前面的廣場。”勞夫道。
“想必瓦爾加斯你應該熟悉,”他又說,“接下來的事是你的祖先發明的。”
“什麼?”
羅維諾抿着唇,一言不發。
“古羅馬人稱為‘十一抽殺律’,這是古羅馬帝國時期沿用的懲罰,但不是長久之計。”
“‘十一抽殺律’是一種心理戰術,用恐懼來減弱叛亂的威脅。”
聽出來勞夫話裡的譏諷,青年開口,“這種懲罰出現過的次數非常少,沒有你們每天用的這麼頻繁。”
“我印象裡,‘十一抽殺’如果要說時間跨度,的确是從公元前五世紀一直延續到一世紀的四帝之年。五百多年下來,從史籍中能找到的十一抽殺的使用次數,遠遠少于羅馬軍隊打的……敗仗。”
把敗仗這詞吐出來,羅維諾補充:“用暴行來報複平民,隻會滋生更多的仇恨。”
“這麼說來,你是一個偉大的史學家喽?”很顯然,勞夫并沒有相信。
“我不是。”
“羅馬帝/國屠/殺的人,無論是奴隸、俘虜還是敵對軍團,是不是都樹立在阿皮亞大道兩旁?”
“羅馬人是怎麼對他們的?把他們的頭割下來,釘死在阿皮亞大道上的十字架上,用他們的眼睛注視着任何一個,可能會來犯的敵人?”
在綿延數十公裡的道路兩側挂着的,全是人頭。
男人沉默了。
“羅……”
電光火石之間,青年一下子握緊她的手,力度挺大的。
于是阿桃反握回去。
這個人渾身顫了下,似乎這才将思緒,由帝國時代,飄回了現在。
“現在是現代社會。拿古羅馬帝/國的懲罰來懲罰現代人,你不覺得有些可笑嗎?”
“效果很顯著就可以了,而且我們也是帝/國啊。”
勞夫對此不以為然,“你們古羅馬還有直臂禮呢。”
關于古羅馬的直臂禮和n/a/z/i禮是不是源頭和分支的關系,人們衆說紛纭。
“已經開始拉起警戒線了。”勞夫下了車。
耳邊陸陸續續響起擴音器的響聲:“全體市民注意!”
“好多人。”羅維諾示意讓車停在路邊,他也下了車,看見人群宛如螞蟻蠕動,從四面八方朝洛雷托廣場湧來。
“難受啊。”阿桃沒有要去前方的打算,和羅維諾蹲在一個偏僻的角落。
他把頭埋在膝蓋上,沒精打采。
“還在怪你自己嗎?”女人伸手順順青年的頭發,還要注意周圍市民鄙夷的視線不會将他淹沒了。
“法……西……斯……”含含糊糊的聲音和人群的腳步聲混在一起。
“嗯?”
“是我們把這個主/義發揚這個地步的……”
“你能阻止的了?”
羅維諾不吭聲了。
“就像我說的,隻要人們願意相信,這種主/義就會存在于世界上,不論哪個國/家,無論哪個種/族,不論哪個民/族,”她聯想到現在東烏還有不少人信任這個的,就感覺到很惡心。
遠處傳來了鐘聲,似乎也沒有平常清脆了,換着一股頓然的響。
“鐘聲敲響了。”他澀聲道,“行罰開始了。”
“赤黨遊擊隊每殺害一名德/軍士兵或者薩/洛軍士兵,我們都将嚴懲不貸!”
薩洛,是由德/國人扶持的,意/大/利社會共和國,傀儡王國的首都。
廣場上鴉雀無聲,隻有難以置信的竊竊私語。
有人在大喊大叫:“你們這群懦夫!”
“你們這群叛徒!替他們幹髒活還知道遮遮臉,你們就是一堆!”
彭。
槍響了,并沒有要停止的意圖。
圍觀的前排群衆驚恐萬狀,發瘋了似的要逃離大肆屠/殺的劊子手。
還有人在大笑。
“殺了我又能怎麼樣?!”
囚犯每說一句話,羅維諾就會縮一下身子,他沒有忘記他身上的軍裝是什麼樣子的。
阿桃站起來,嚴肅的朝那個方向躹了一躬。
“站起來,羅維諾,我們還有我們的事要做。”
她沒有拉他,平靜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