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話很奇怪,沒有上下語境,隻是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難道我們不都是孤身一人嗎?
阿桃沒明白,茶屋的主人比她反應更快,她給了阿桃一個眼色,于是阿桃對他深深地一鞠躬,伸直手臂,把手指尖放在前面的墊子上,不能叉開手指,鞠躬時盡可能壓低身子,但脖子要保持筆直的狀态,頭不能垂下來。
“行了别動不動就鞠躬的,”阿爾弗雷德浮上一抹嫌棄的神色,“這樣不累嗎,坐我腿上來。”
“難道是所有日本人覺得隻需要鞠躬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嗎?”
女主人連忙道歉:“桃是新來的,給大人擾了興緻,真是不好意思。”
女主人又說,“給大人倒茶。”
“你沒聽清嗎,我叫她到我腿上來,”青年的語氣咄咄逼人,“你都說了她是新來的,你的才藝肯定會比她更好,”
小姑娘裝木頭人,安靜的把手放在腰間。
“還有你,過來,别逼我抽你屁股。”
哼!她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在其他人面前就不裝了,那股盛氣淩人,又理所應當的口吻叫她差點一腳踹他身上。
這家夥在她面前裝的比誰都聽話,天天纏着她玩,扭頭就恢複了冷漠無情的本性。
他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做為别人考慮。
而且惡趣味的就要看别人被為難時候的表情。
“就來。”邁着小碎步走了一會兒,阿桃就被等不及的阿爾一把扯到了懷裡。
他居高臨下的掐着下巴,就像挑選一扇豬肉那樣,把她的頭往左右動了動。
“你會什麼才藝?”
“樂器的話,三味線,長笛。”
“哦?試試。”
“隊長,不要這麼粗魯嘛,對待美人就要有點耐心,”
“是要合奏嗎?倘若光拿單獨的樂器出來,是合不成一首曲子的,”她問。
“你會什麼就做什麼,合奏也行,獨唱也可。”
她把琴身靠在右大腿上,左手按弦,右手用撥子撥擊發聲。
當那把象牙的波子靠近琴弦時,阿爾弗雷德還饒有興趣的要湊近去看,“與其說是弦樂器,”
“倒不如像是打擊音樂。”
等她撥動第一根旋子後,他的眼角頓時開始抽抽。
阿桃選擇了一首短歌民謠,可以清唱的那種,是唱京都的春夏秋冬,四個曲部,每個曲部的調值都不一樣。
一開始是認真傾聽的阿爾,在她的鼻子深處傳來一陣類似于貓嚎叫的聲音後就把眼睛閉上了。
傳統的日本唱法會運用許多顫音,而且發聲的部位往往是在喉嚨深處,聲音不像是出自嘴巴,而像是從鼻子裡傳出來的。
等到秋唱完,他整個人好像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
“感謝傾聽。”
冬天終于過去了,一個謝子還沒說完,他刷的睜開眼,藍眼睛如同燈泡般閃閃亮。
“噢終于結束了……”青年意思意思的拍拍手來鼓勵她,“就是……我沒聽太懂?”
本來他的日語就蹩腳,讓他聽富有民俗風味的曲調,那更是對牛彈琴。
“讓其他姐妹們給您表演合奏吧,”女主人看起來對她的表現還算滿意,“我們的深雲還會十二種舞蹈。”
“爵士,桑巴、恰恰、探戈、倫巴?”阿爾弗雷德認真的詢問道。
其他人都被他整無語了。
“噢日本舞的十二種,”見茶屋老闆娘要安排她去吹笛子,阿桃就要起身去拿。
“别跑啊,我幫你拿,就在我懷裡吹。”
吹笛子的過程也不算順利,要講究氣息均勻,好幾次她都差點因為肺活量沒夠憋的臉蛋通紅,加上大金毛時不時要對她動手動腳,一洩氣,那就全完了。
“都變成猴屁股臉了,”舞蹈完畢,他捏着她的臉,“你們塗成這樣,一天化妝錢夠嗎?”
小姑娘氣呼呼的,但是藝/伎不能因為客人的緣故對他們發脾氣。
“請喝茶。”
旁邊的女仆端上來茶水。
“不,我想看茶道,”
“讓她來。”
就和逢年過節,親戚來了,自家人非要讓她表演節目似的,阿爾弗雷德對為難她表示出很大的樂趣。
首先要讓客人看看今天的茶具套裝,材質如何,花紋如何,水質如何,等他們過目一遍,她舉起來茶筅。
“這不是攪蛋器?”
把茶粉倒入,加入熱水,就可以拿茶筅一遍又一遍的攪動,說實話,她覺得無論是跪坐還是茶道還是花道,都挺磨人性子。
茶道中使用的茶其實是由茶葉磨成的茶粉,經開水沖泡及攪拌後便成了一種起泡沫的混合物,她把茶水先給了阿爾。
手臂最美的部分是它的内側,所以舉起茶壺和倒茶時,必須保證男人看見手臂的内側而不是外側。
按理來說,阿爾弗雷德必須以特定的方式握着杯子喝茶。
先轉手幾圈這類,還要誇材質和花紋和水質,最後在把滾燙的茶水一飲而盡。
但是他沒有,嗅嗅就放到一邊,“不要抹茶。”
阿桃手上的青筋暴起。
“要泡茶!”
于是她隻能忍氣吞聲的按照泡茶的流程給他泡了一杯烏龍茶。
“苦的。”
這是茶難不成不是苦的?!
回去喝美式咖啡去吧!
阿爾弗雷德讀出來她眼睛裡的憤怒,笑得很開心,“你會花道嗎?”
“從沒學過。”
“插一個看看。”
都說了從沒學過!!!
把人家的話置若罔聞!
任何一個坐在男人面前表演插花的女人,很有可能一擡頭便發現男人已經把頭擱在桌子上睡着了。
阿爾弗雷德就是這樣。
他從小憩狀态回神時,其他人懷裡都有一個藝/伎,他們聊的火熱朝天。
而她隻是在那邊發呆。
好在沒人主動找她聊天,看在隊長的面子上,茶屋老闆娘也沒說什麼。
“你們的衣服是按等級排名的嗎?”
一隻胳膊把她攬進懷裡。
“嗯?好像是?”
“是不是我冷落了你?”
“是您一個人在那邊睡覺,”阿桃說,“也不是冷落。”
她的等級比坐在前面第一排的花魁等級低,是開到胸。
“要喂大人喝酒嗎?”
“好啊。”這種事果然就輕易答應了。
阿爾弗雷德以為的喂是嘴對嘴,他都做好了準備,誰知道她從酒桌上斟了杯酒,送到他面前。
請注意,假如有一天她能和花魁坐在一起,面對面交流的話,花魁肯定會這麼和她說,“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要做到優雅,不失禮态,可是,這隻是做到花魁的最基本功力的基礎罷了,要想變成所有男人對你念念不忘的話,你要這樣。”
她伸出手來,“我在幹什麼?”
花魁伸手的時候肯定是要去扯着寬大的和服袖子的。
小姑娘等了幾秒,她絕對不是讓她告訴,這是一個伸手。
于是她回答道:“邀請。”
“很好。”
花魁滿意地繼續說,“言語表達是最膚淺的,我們要用潛動作來俘/獲男人,比如這樣,你注意到我手腕伸出的角度了嗎?”
“要有那種似有若無的誘惑,才是最好的選擇,表面上假裝是很認真的在做我們的事,倒茶斟酒,實際上,”
花魁和她對視了一眼,所有的秘密在一瞬間就被暴露出來了,就好像有一把目光做成的短針鋒利無比的刺穿了對方應以為豪的奧秘。
阿桃頓時覺得無趣。
她在對如何俘/獲男人的心上面做到精益求精了,真的是。
可憐又可悲啊。
“請慢用。”她伸出來手,露出來手腕。
她的腕骨凸起來一塊,真的很想叫人順着她的腕骨一帶,把人牽到她懷裡。
這手腕還不如不露呢。
大金毛的耳朵頓時耷拉下來了,還有些不甘心:“你不喝?”
“如果您需要的話,”
趁着其他人在忙他們的,小姑娘拿手指在健壯的胸前畫圈圈,“是可以的。”
果然開始緊繃了。
“之前沒看見你,我還打算在那邊喝悶酒,”
“哎呀,沒人陪的嗎,好可憐。”
“掃描了幾下,發現了你,”
還差點把酒杯沒拿穩,摔了。
臉塗的這麼白真的不會中毒嗎?他還心急如焚去捏她的嘴,看看裡面是不是黑牙齒。好在是白的。
阿桃不明白,“嗯?”
粉白臉蛋上的豔紅嘴唇使他聯想到雪中的鮮血。
男人接過她手裡的酒,裝作豪爽的又要一飲而盡,沒想到。
“好寡淡……”
怎麼會有這種酒?沒有味道,但是是辣的。
“慢慢喝,”阿爾弗雷德被嗆住了,阿桃給他拍拍背。
“你是不會喝酒嗎?”
“會!是這個酒不好喝。”
“噢,”她低頭想了會,抄起他的酒杯往裡面倒。
“你要灌醉我嗎?”
“才不是!”小姑娘嘻嘻一笑,壞心眼的把酒倒入嘴巴,扯着阿爾弗雷德的衣領就親了過去。
“唔!”
酒液順着線條流暢的下巴滑落,青年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一下把他的嘴角啃住了。
這下有了可趁之機,接着她居然渡了一口酒給他。
閃電般的驚響在腦海中乍起,随即從尾巴骨順着脊髓,爬上來一股暖洋洋的酥意。
“哈啊,”在他口中搜尋了一會,小姑娘得意洋洋的強迫他把酒咽下去。
叫你強迫!
毫無任何征兆地,阿爾弗雷德就把她後腦勺一按。
可惡!
呼吸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