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膩溫熱的液體順着指尖滴落時,洛斯白終于慢下腳步,半垂着眼皮視線向下轉動。
兩隻交握的手已經被鮮血侵染,男人破碎的衣袖下露出一道綻開的猙獰傷口,血液殷殷流出,不見半分愈合的趨勢。
哪怕埃爾西是混血,被聖騎士淬過聖水的劍傷到也不好受。
洛斯白這才将手松開,看着男人面不改色地撕下一截衣擺纏繞上傷口,他也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帕子開始細細擦去手上的血漬,隻是在動作間鼻子下意識聳動,眼底神色有一瞬間的訝異。
這個味道……
他不動聲色地吞咽口水,收起帕子與幾人繼續往旅館快速移動。
抵達旅館時夜爵與幾隻吸血鬼正守在大門口,看到幾人後立刻圍攏上來,他們此刻已經顧不上對吸血鬼獵人的畏懼,焦急地上前查看,确定親王大人沒有受傷才稍稍放松下來。
洛斯白指了指貝吉扶着的虛弱吸血鬼,對夜爵吩咐道:“這人帶下去與那兩個一起照顧着,他脖子上的傷口需要處理一下。”
說完又看向貝吉:“你留下等這人清醒後勸慰一番。”
貝吉連連點頭,剛想詢問對方接下來要去做什麼,就見人追在獵人身後上了樓。
埃爾西停在自己的房間門口,回頭瞥了眼跟上來的某人,略微蒼白的唇扯了扯:“有事?”
“有事。”洛斯白坦然點頭,随後往門闆上一靠,眼睛微微彎起:“我救了你,你不打算感謝我嗎?”
“感謝?”埃爾西險些氣笑,忽然上前一步将大言不慚的吸血鬼抵在房門之間,垂頭湊近那張半遮的精緻面容,冰藍的眼睛微眯着。
“謝謝你突然跳出來替我坐實與吸血鬼勾結的罪名,恩人想要什麼謝禮?”
他陰陽怪氣地笑着,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漂亮吸血鬼不僅沒有譏諷回來,反而順勢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謝禮倒是簡單,給我一些你的血就行。”
埃爾西喉嚨哽住,确定對方沒有開玩笑後表情立刻恢複冷漠,将擋在門口的吸血鬼扯開,自顧自打開房門打算将對方扔在門外。
但吸血鬼動作靈活敏捷,一扭身便跟着擠進房間,尾巴似的跟在身後無法甩脫。
男人隻感覺太陽穴抽痛,找到醫療箱後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動作粗暴地撕開被鮮血浸透的衣袖,随後咬開玻璃瓶瓶塞,将瓶中不知名的透明液體澆在傷口上。
混着膿水的血液被沖刷幹淨,泛白的傷口逐漸裸露出來,然而比起清洗傷口的疼痛,身旁人灼灼的目光更加讓他在意。
在耳邊響起吞咽口水的聲音以及惋惜的輕歎後,埃爾西終于忍無可忍地将空了的瓶子重重放在桌上,反手掏出銀槍捏緊在手中。
“你如果把我當做食物,不管你是親王還是什麼,在我這裡都别想如願。”
洛斯白看看黑洞洞的槍口,再看看後台在前些天漲到七十多的好感值,隻能遺憾放棄白嫖的想法,懶懶地倚靠着沙發。
“如果我和你做一筆交易呢?以血換血,這樣虧本的買賣我可是第一次做,錯過這個村沒這個店。”
男人握槍的手一抖,眼底滿是懷疑:“你是認真的?”
洛斯白卻隻是挑眉不語,一副愛信不信的表情,眼神催促對方作出決定。
許久之後埃爾西終于将信将疑地放下槍,眼神閃爍着:“好啊,你打算怎麼取血?”
說完便扯開衣領,微微側開頭露出脖頸和鎖骨。
然而這樣直白的勾引并沒有得到回應。
若是埃爾西現在能去将自己洗幹淨,洛斯白倒是很樂意咬在對方的脖子上大口吸食,可現在他等不及想要品嘗,那始終萦繞在鼻尖若有若無的氣息實在太過誘人。
他迅速繞到男人另一側,拽起那隻完好的手臂,扯掉黑色手套,指尖幹淨利落地在對方手心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血珠斷了線般滾落,被一根紅舌接住,随後緩緩淌過舌面滑進喉嚨深處。
吸血鬼血液的苦澀與人血的香甜完美融合在一起竟像是地窖中珍藏的陳釀,入口是黑巧、可可的苦,中段像熟透的櫻桃果醬拌着焦糖杏仁的甜,餘味卻隻剩下肉桂、甘草的香,滑過喉頭時如同鵝絨般細膩柔滑,帶着絲絲縷縷的暖意淌進胃裡。
看到漂亮吸血鬼瞬間轉紅的眼眸和臉上一閃而過的恍惚神态,埃爾西頓覺喉嚨幹澀,目光落在那探出的軟舌上,沙啞着聲音問:
“有這麼好喝?比你那個血仆還好嗎?”
男人不願被當做食物,此刻卻主動将自己與血仆做比較,仿佛得勝一般,心中升起隐秘的滿足感。
被聲音喚回神志的洛斯白立刻拿起桌上反扣着的高腳杯,貪婪地擠壓傷口,在杯中積攢更多血液。
看在對方手掌微顫但還是乖乖任由自己動作的份上,他舔掉手指沾染的血液,擡眼看向埃爾西:“你沒有嘗過自己的血嗎?”
埃爾西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我為什麼要喝自己的血?”
洛斯白微笑着不多做解釋,看來他猜的沒錯,其他吸血鬼,甚至包括埃爾西本人,都無法嗅到這種特殊血液的真實氣息,而他身為親王也隻能在血液暴露在外的情況下才能嗅到。
這或許是來自混血本能的自我保護機制。
将高腳杯接滿後,他立刻将因失血而臉色蒼白的人丢在一旁,自己窩進沙發捏着杯子細細品味。
這血不僅口感像極了酒,似乎連後勁都一樣,滾燙的熱意從胃部擴散到四肢百骸,不是被聖水洗滌時帶着劇痛的燙,而是讓身體暖洋洋、輕飄飄的燙。
唔……
洛斯白頭腦發昏地想,他可能醉血了。
“你這用完就丢可真是熟練。”埃爾西自嘲一笑,掌心傷口已經愈合,他将血迹擦拭幹淨,低頭自顧自包紮起手臂上愈合緩慢的刀傷。
直到将多餘的繃帶剪斷,換上一件完好的襯衣後,他才發覺沙發上的人已經許久沒有動靜。
“喂。”埃爾西單膝跪在沙發上,俯身湊近,“還活着嗎?”
呼吸綿長的吸血鬼動作極緩地掀開眼皮,纖長睫毛輕輕顫了兩下,半遮住混沌的紅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