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珞往自己房間走,腳步越來越沉重。
推門,轉身剛要關門之際,彩霞出現在眼前。
她手裡拿着白色小瓷瓶,朝着她笑了笑:“姐姐,我給你拿了藥膏。”
珠珞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将人引了進去,“彩霞,多謝。”
彩霞将瓶蓋打開,将裡面的藥膏到了點在拇指上,對着她的臉小心地抹開。
哪怕彩霞的動作再小心,但珠珞還是疼得皺起了眉,彩霞手上的動作更加放輕:“姐姐,宮女受罰是常有的事,我被調到倚梅軒前,也惹過主子不高興,也挨過罰,這藥膏便是我當初用過的,效果極好,還望姐姐不要嫌棄。”
珠珞垂眸,瞥見那小白瓶瓶身光滑,泛着白釉的光澤,沒有一絲裂痕,可見其主人有心愛護。
等藥膏在她臉上鋪開,一股奇特的清香撲鼻,有些冰涼的清爽,緩解了她紅腫雙頰的疼痛。
她道:“彩霞,如今也隻有你肯來看我,你這份心意,我會記得的。”
彩霞指尖動作頓了下,很快又将藥膏往她耳畔抹,語氣輕緩:“承蒙姐姐照顧,自入倚梅軒,妹妹才得以平安度事,姐姐這一月照拂的恩情,我可是一直記在心裡呢。”
她對彩霞和采薇都是同等照顧的,彩霞還知道拿瓶藥膏給她上藥,但是采薇就隻會趁機往上爬,說些落井下石的話。
很快,彩霞幫她上完藥,将小白瓶塞進她手裡,道:“姐姐這傷得好好養,若是這瓶藥膏不夠,隻管朝妹妹要。且姐姐花容月貌,若是就此落了疤,也實在是太可惜了。”
她話裡的擔憂與惋惜,珠珞聽在耳中,勉力笑了下:“你放心,采女準我三日假,這三日我會好好養傷,不會落疤的。”
彩霞點點頭:“說到底,采女還是顧惜姐姐的,這般好主子宮裡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珠珞嘴角的弧度拉平,沒有接話。
彩霞瞧了眼門外的天色道:“那妹妹便不打擾姐姐休息了,若是有事,姐姐隻管去隔壁喚我。”
珠珞:“嗯,你忙去吧,這幾日就勞煩你和采薇好好照顧采女了。”
“姐姐這是哪裡的話,都是我們應當做的。”
等彩霞的身影消失後,珠珞立馬打了盆冷水,洗了條幹淨帕子,一點點将彩霞剛剛抹的藥膏全部擦去。
待做完這一切,她又打了盆冷水,将整張帕子浸濕後,擠幹然後敷在自己雙頰上。
她看着彩霞留下的小白瓶,眼神幽暗。
*
翌日,因着采女的準假,珠珞得了三日空閑時間。
她一早戴了面紗,有意避開倚梅軒衆人,來到太醫院門前。
她沒把握今日王鶴雪會當值,看着有人進出,便随意叫住一人,禮貌問道:“勞駕,貴院王鶴雪王太醫可在?”
這人瞧她宮女打扮,便按例詢問道:“姑娘瞧着面生,不知是哪個宮裡的?”
“我進宮不久,乃是倚梅軒的宮女,我家梅采女想請王太醫把下平安脈,不知您可否引見?”
“不敢當,今日王太醫當值,我進去喚他來見你便是。”
“有勞。”
珠珞在門口沒等多一會兒,就瞧見熟悉的身影挎着藥箱朝她走來。
王鶴雪長了副清俊的樣貌,眉間自帶股醫者的愁緒與悲憫,他出身清貴,又醫學淵博,前程遠大,在元老爺眼中就是極好的女婿人選。
隻可惜,這般清瘦的人,沒能入小姐的眼,她喜歡肌肉結實,滿心滿眼都是她,眼裡容不下旁人的秦生。
她曾與小姐交過心,小姐也說王鶴雪哪裡都好,就是有一點,隻要遇到病人,就再也不管不顧旁人,她不喜歡被抛棄的感覺,所以才不會喜歡他。
王鶴雪乍聽倚梅軒來人的時候,還覺得奇怪,他還從未請過梅采女的脈,怎麼采女就偏點他的名。
然,在見到珠珞的那刻,他幾乎呆立當場,差點沒能跨過太醫院的門檻!
他不敢置信地喊:“你...你!珠珞?!”
*
珠珞引着王鶴雪來到僻靜處,王鶴雪緩了很久,都沒能緩過來,剛站定,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問:“珠珞,怎會是你?你不是随元家二老回江南老家了嗎?”
這才詫異的便成了珠珞:“江南老家?”
王鶴雪先開口為她解了疑惑。
原來自她進宮後,元家二老害怕事情暴露,第二日就遣散奴仆,兩個人帶着剩下的簽了死契的仆人連夜出京。
現下,元府就隻剩下她母親與弟弟二人守門,那日王鶴雪敲門進去後吓了一跳,還以為人去樓空,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不告而别。
珠珞再聽到母親和弟弟消息後,這才安了心。
她内心是希望元家二老能夠帶上母親弟弟一起走的,這樣暴露的風險就更低了,而且沒有他們的牽制,她更能放開手腳。
但是轉而想到,若是母親弟弟都走了,她豈不就成了孤家寡人,她一個人留在這京裡又有什麼趣?
好在,她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元老爺替她選了。
等王鶴雪說完,珠珞盈盈一拜:“多謝王哥哥告知母親弟弟消息,如今珠珞人在宮裡,消息閉塞,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們了。”
王鶴雪眼神擔憂地看着她:“他們到不礙事,我更擔心的是你。”
話音落,他才驚覺說錯了話,但話已不能收回,隻能硬着頭皮問:“這到底怎麼回事?”
珠珞便将事情經過挑挑揀揀說了,隻道小姐不想進宮,便由她來替換進宮。
元家二老怕事情暴露,也為了跟她劃清界限,這才連夜出京,且此事不足為外人道,這才連王府都瞞着。
王鶴雪聽罷,眉頭皺緊:“雖然你與你家小姐主仆情深,可是未免也太委屈了你,宮裡不比元府,你定會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