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珞強忍驚懼,朝着穩婆的視線看去,隻見大片大片的血湧了出來,瞬間染紅采女身下的床褥。
她隻覺眼前一黑,拉着穩婆的手,急聲道:“嬷嬷,快,快止血啊!”
穩婆顫抖着滿是鮮血的手,也是驚愣住,一時間沒了反應,被珠珞這麼一抓,她也覺得頭暈目眩,顫聲道:“姑娘,孩子頭太大,采女生不出來啊!”
怎會如此?珠珞腦袋中有什麼一劃而過。
“珠珞...”隻見梅采女探出手,虛弱地喊她。
珠珞拉住她的手,眼眶開始泛紅:“采女,小皇子很好,你再用些力,小皇子就快出來了!”
梅采女此刻有着回光返照般的清明,身下的血還在不斷湧出,把穩婆都給吓跑了!
采女微張着嘴,想要說什麼,珠珞伸頭,聽見她喃喃呓語:“孩子...孩子...”
珠珞閉上眼睛,有滴無助的淚落了下來。
再之後,采女的手從她手中脫力,那雙暫時清明的眼神也陡然失焦,最終緩緩閉上。
血腥味幾乎充斥着珠珞鼻間,這時門外響起一道唱叫---
“皇上駕到!”
*
人走茶涼。
短短三天,倚梅軒采女處就從門庭若市,變成如今的蕭條頹敗。
主子走了,被皇上按婕妤位份下葬,宮人們都在傳這是對采女最大的體面。
珠珞卻在心中冷嗤,一屍兩命,最終僅得了一個虛名,還是身後名。
真是太不值得了。
采女走後,他們這些宮人的去處就成了問題。
本來是都要發配到内務府,再重新分派到各個主子宮裡。
卻不想,采薇自己早就尋好了去路,當着彩霞的面收拾了包袱,高高興興地去了儲秀宮。
彩霞攔了她一下,審視的目光打量她:“采薇,先前采女對你也不薄,怎麼連三天守靈期都不顧,急匆匆要去攀高枝?”
采薇從此以後就是貴妃宮裡的人,自诩地位與彩屏平起平坐,自然不會将她們這些舊人放在心裡。
當即拂了彩霞的手,怒道:“是你自己不争氣,沒能得到别的主子青睐,你怎好意思來怪我?且梅采女就是個沒福氣的,我也早就看出來了,跟着這樣的主子,哪天才有出頭之日?”
彩霞被拂了手,臉上不忿道:“死者為大,無論如何采女生前都待你不薄,你何苦這般說她?”
采薇冷哼:“不薄嗎?她本就是個小家子,得了賞賜從來都登記入庫,跟八輩子沒有見過金銀珠钗似的,都是當奴才的,别家奴才穿金戴銀,吃香喝辣,你看我們跟着采女得到了什麼?”
随後,矛頭直指珠珞,“即便是珠珞,她身邊的大宮女,還不是說罰就罰,即便出事,也不肯為她出頭,要這樣的主子有何用?”
珠珞沒有料到采薇竟對采女的怨念這麼大,分明字字說的是她,她都還沒說什麼呢。
她心中覺得采女确實涼薄,即便勢單力薄,但連為底下人出頭的勇氣都沒有,且拜高踩低,一朝得勢就踩其他人入泥。
但采女沒有害人的心思,即便剛懷孕那會子,會擔心她的美貌惹得皇上注意,害怕身邊養了個狐媚子,也拿話擠兌了她兩句。
但她很少放在心上,到底也隻是說兩句,也不像其他主子,若是心氣不順,闆子可就落在身上了。
所以,即便梅采女有千般不好,但不可否認,她還是個好伺候的主子,她隻是還不懂得在宮裡生存,恩威并施的道理。
彩霞說不過采薇,采薇拿着包袱,趾高氣昂地從珠珞跟前走過。
珠珞沒有阻攔她,她現在完全沒心思顧忌采薇,畢竟采薇是個聰明的,為自己鋪好了路。
而她和彩霞...
她想到采女身死時,宴池那幽深狠絕的眼神,心下便覺不安,隻希望調令早些下來才好,她好安心伺候下位主子。
*
太監們也都搬了出去,如今就剩下她和彩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