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心下也是焦躁,不知要去哪個主子伺候,時不時在她耳邊長籲短歎。
珠珞聽見這話,有些心煩,便尋機來到太醫院散心,順便找王鶴雪解答心中疑惑。
王鶴雪也是聽聞梅采女變故,有些擔心她,現下看見她整個人好好的,心裡的大石頭才落了下去。
他道:“珠珞,你來尋我,我很開心,還好采女的事沒有牽連到你。”
珠珞早些時候也聽聞,若是寵妃出事,身邊的宮人也必遭牽連,卻沒想到這次采女出事,皇上除了眉間有些失望外,并沒有牽連其他人。
江貴妃上前寬慰了皇上幾句後,就将皇上拉着去了儲秀宮。
太後怎麼和皇後來的,就怎麼和皇後一起回去,連産房的門都沒踏進半步。
所謂皇室血脈,也不過如此,能生下來的才是血脈,沒生下來的就是無用之物,沒人會關心。
采女懷孕後得罪了不少妃嫔,所以停靈三日,連上門祭拜的都沒有,除了慶嫔娘娘主持喪事,第一日象征性地出了下面,随後就再沒出現過。英答應也是,連面都沒有出。
珠珞歎息一聲:“許是采女福薄吧,竟沒能熬過生産之劫,可見生産真是女人的鬼門關。”
王鶴雪也是聽聞梅采女生産當晚的情狀,想到宮中流言,看着眼前因“鬼門關”而被困住的珠珞,出聲道:“珠珞,我聽聞采女生前在吃食上不曾有節制?我雖未見過采女孕晚期的樣子,但從其他宮人口中得知,采女身形比之孕前胖了一圈?”
豈止一圈,珠珞語氣恹恹:“采女孕後吃出了個自己,每日從早睜眼就開始吃,到睡前才停歇。且儲秀宮的彩屏,慶嫔主子身邊的如意,與采女身邊的采薇,都在勸她吃,那段日子如今想來,當真是...”
細思極恐!珠珞堪堪住了嘴。
看她這副表情,王鶴雪正了臉色道:“你也察覺到了不對,是嗎?”
珠珞卻是搖頭:“我雖不像你這般精通藥理,但好歹跟着你學過幾年,藥材還是能辨識的。采女吃的那些都對龍胎無礙,且若不是采女那天自己發作傷到了自己,恐怕是能拖到足月生産的,也不至于就此斷送了性命。”
旁人都道是采女自己發瘋,亂砸東西動了胎氣,這才提前生産。況且生産本來就是聽天由命,她自己命賤福薄,這才一屍兩命,就是可憐了小皇子,攤到了這般不争氣的娘。
王鶴雪眉間皺起,出言點醒珠珞:“你可聽過胎大難産一說?每個女子懷孕情況各不相同,但若胎兒過大,難産的概率就會提升。先前我還不确定,但聽你說的,我現下就确定了,是有人打着為采女好的名頭,灌她補品,胎兒體型變大,根本撐不到足月生産,這才導緻眼下的悲劇。”
什麼?珠珞大驚,紅唇瞬間退去血色,剪水秋眸睜得大大的,藏着不敢置信的驚色。
王鶴雪瞧她震驚模樣,心下不忍道:“珠珞妹妹,你别怕,這還是我師傅在某大戶人家做府醫時遇到的。當年也是那戶當家主母,不滿妾室懷孕後仗着身子作威作福,流水式的補品往妾室屋裡送,旁人聽了都覺她好心賢惠。但妾室生産之時卻是異常艱難,最終産下一子,失血過多而亡,而那個孩子也沒撐過三日就夭折了。”
珠珞認真聽着,緩了緩心緒,從袖中掏出一張帕子,裡面包裹了幾味藥材,她問:“王哥哥,你幫我瞧瞧,這幾味要可有不妥之處?”
那日,梅采女是在喝了采薇端來的湯藥後才流血不止的,珠珞後來在第一時間,沒惹人注意地将藥材渣藏了起來,一直保留至今。
王鶴雪拿了帕子中的藥材,仔細瞧了瞧,随即開口:“這幾味藥都是補身子的,但其中一味赤芍,卻是活血的,效果堪比紅花,女子輕易不可食用。”
珠珞不動聲色地收回帕子,不願透露這藥材的來源,她道:“我心中也有猜測,眼下得了你的證實,我的心也落回了實處。”
王鶴雪聞言,卻是皺眉:“珠珞妹妹,這藥是從何而來?”
珠珞搖了下頭,語氣堅定:“王哥哥,事關重大,你爛在肚子裡,千萬不要透露出去,否則可能會牽連到我。”
一聽可能會牽連珠珞,王鶴雪當即信誓旦旦保證:“你放心,這事我就當不知,旁人也斷不會從我這裡,得知任何有關你的消息。”
得了王鶴雪的保證,珠珞這才放心地辭别回去。
*
回到倚梅軒,剛踏進門,就看到彩霞落寞地坐在不遠處的石階上,肩膀一抖抖的,委屈巴巴地在抹眼淚。
采女去的時候,彩霞都沒哭得這般傷心,如今這是怎麼了?
看到珠珞的身影,彩霞抹了把眼角的淚,站起身朝她奔來,頭次不穩重地急切道:“珠珞姐姐,不好了,我們...”
她嗓音有些啞,珠珞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道:“慢些,你且好好說,我聽着呢。”
彩霞眼中的淚水湧得更加厲害,委屈更甚道:“宴公公說我們護主不利,将我們發配去了辛者庫!珠珞姐姐,這可怎麼辦,我們還這麼年輕,進了辛者庫以後還能有什麼出路?”
珠珞拍她胳膊的手僵住,這個消息遠比“胎大難産”的消息還要令她驚愕。
她能察覺到宴公公的遷怒,卻不想竟遷怒至此!
辛者庫?那可是後宮宮女全不願意去的地方,那裡的宮女都是犯了錯的,幹的都是苦力活,地位可比一般宮女還要低賤!
珠珞沉眸,咬緊後槽牙,她還未複仇,是萬不能去辛者庫的,否則她先前的謀劃都是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