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瑜硬着頭皮,朝前抱拳一禮:“不錯,在下玉虛弟子江瑜,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因何訪問我玉虛劍派?”
這人并沒有要回禮的意思,身體一動不動,高挺的眉骨投下的一道陰影,将他的眼睛隐沒在黑暗裡。
“你見到過其他人嗎?”
“其他人?”
他說話沒頭沒尾的,林瑾瑜第一反應是,他表達能力有問題。
他想問的也許是,他要見的人是否仍在玉虛,有沒有下山遊曆?
但又想到,他或許是和同伴走散了,誤入玉虛領地找尋其下落。
見林瑾瑜沒有回答,他又锲而不舍地追問:“有嗎?”
“……”
幾個念頭在林瑾瑜腦中快速打轉,她吞下可能會引發更多牽連的答案,從字面意思解道:“沒有。”
那人将她的忐忑看在眼中,喉嚨裡喀拉喀拉響了兩聲,像是破舊的風箱,散發出腐朽的味道:“隐瞞他會給你們降下災禍。”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今日外出,我隻見到了你一個人。”
這人陰毒的眼珠盯着她,久久沉默之後,似是相信她不敢撒謊,冷冰冰吐出兩個字:“你走。”
一番交流之後,林瑾瑜能确定,他的确不是此間人,用詞十分不客氣。
既然要她走,她便如他所願,連忙邁開步伐,離開這塊是非之地。
人間的早市集十分熱鬧,不少人都和林瑾瑜抱着相同的心思,怕好東西被人搶先一步,天未大明,鎮上便摩肩接踵,嘈雜得像是沸水裡下了餃子。
林瑾瑜被擠得東倒西歪,終于從漁夫手裡買了兩條新鮮的活魚。
魚剛從河裡撈上來,還帶着健康的腥味。
林瑾瑜抱緊裝魚的瓷罐,費力從人群中擠出去。
這一來一去,再回到山上,已經是正午了。
那個奇怪的人已經走了吧。
林瑾瑜不願意再撞見他,特地從另一條路回轉山門。
這條路同她下山的那條倒沒什麼不同,隻是一條開在山的東側,臨近她的居所,另一條在西側,上山會經過議事廳,容易被掌門的神識捕捉到。
她面對這些飛天遁地的大能,難免有些學生面對老師的畏懼。
更何況她是門派裡資質平平,又好“偷奸耍滑”的差生。
門派弟子寅時起床練劍時,她還沉在夢鄉裡,沒有人叫她,所有人都很自覺,也沒想過有人會這樣鹹魚。
這世界上真會有修行中人不追求大道長生嗎?恕他們難以理解,非親非故,也不會有誰惹人嫌地逾距管教他人。
在面對掌門和怪人之間,林瑾瑜選擇前者。
西側的山路靜谧無聲,在晨霧中若隐若現。
林瑾瑜習以為常地踏上回程小路,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她的貓,心中松快了幾分,腳步也跑得快要飛離地面。
視野之中,突然闖入一隻奪目的蝴蝶。
巴掌大小,妖冶明豔的寶藍身,如網般的黑色脈絡鑲嵌其上,閃爍着金屬色澤,它似也不怕人,圍着林瑾瑜偏偏翻翻,像是流動的綢緞,輕盈起舞,灑下一場晶瑩的星雨。
林瑾瑜被這奇異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呼吸随着步伐放慢,冷不丁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手裡捧着的瓷罐差點潑出去。
她手忙腳亂好一陣功夫,才站穩腳跟,往回看去。
隻見青石小路上,無端多出半條手臂。
袖身漆黑,外翻的紅色的袖口上紋着繁複的亮麗的寶相花,掩在其下是一隻蒼白虛攏着的手,皮膚下透着隐隐的青色血管,一動不動,仿佛主人已經魂歸天際。
林瑾瑜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她确信,方才路上沒有這條手臂,即便自己再怎麼忽視周遭情境,也不可能不看路。
她手裡抱着的可是瓷器,裡面裝着的是給寶貝年糕的兩條魚。
她裝作無事發生,想要繼續往前走。
腳腕被人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