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很敏銳的一種生物,在沈思還沒開口前,林瑾瑜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了。
但那隻是一種朦朦胧胧的感覺,沒徹底發生之前,林瑾瑜不能自戀到打包票說,這人要說的就是我腦中想的那句話。
林瑾瑜無助地睜大眼,眼尾下垂,面上甚至露出一種可憐的乞求。
沈思卻像個狠心的劊子手,宣判了兩人關系的死刑。
他說:“林瑾瑜,我對你有不可告人的心思,我想娶你。”
他咬字清晰、一字一頓,不給她任何逃跑的機會。
走廊中一時陷入寂靜,風将地闆上一片孤零零的草葉吹得翻滾進牆角。
林瑾瑜嘴唇嗫嚅了幾次,話已至此,沈思要的是一個明确的結果,多一分拖延便會讓人多一分希望,而在結果之後,會全數轉化成傷害。
她垂下腦袋,不敢去看沈思灼燙的視線。
“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沈思打斷了她,“是我該向你道歉。昨日那句話我收回,因為看到你和季明煜舉止親密,我妒嫉非常,所以口不擇言,遷怒了你。”
沈思的眼睛泛紅,霧氣在他眼眶裡打轉,彙成水珠跌落下來,但他始終筆直站着,沒有躲避。
“我是一個卑劣的人,你沒有理由接受我,不必因此而感到愧疚。”
林瑾瑜的胸腔同樣因為少年展露的真心感受到一股酸澀,她的頭越來越低,幾乎埋進地底下:“沈師兄千萬别這麼說,從你身上我學到良多,是我自己的問題,我……”
我什麼?
林瑾瑜後面的話卡在嗓子眼。
因為我是穿越的,因為我不屬于你們這個世界,你們看起來太像紙片人了,而我看過很多小說,知道跟書裡的人談戀愛沒有好結果,尤其是主要角色。
就這樣居高臨下地當一名旁觀者,不用付出任何代價,真的好嗎?
她的遲疑很容易被解讀成找借口未遂。他喜歡的人太體貼,将這份難堪轉移到自己身上,但結果不會改變。
沈思的心更疼了,胸膛似乎破開一個大洞,有風從裡面穿過,他将手放在門拴上,自虐般地擠壓着傷口,卻感受不到疼痛。他幾乎無法維持站立的姿勢,勉力讓自己開口:“師妹請回吧,要說的話已經說盡了,這個時辰,你應當去練劍了。”
林瑾瑜沉默着點頭,是該給沈思留下些獨處空間。
那扇門在她眼前緩緩關閉,林瑾瑜如釋重負,她點了點僵硬的腳跟,慢吞吞回到自己的小院兒。
年糕大老遠聽到主人回來的動靜,踮起腳跑到門邊喵喵叫。
林瑾瑜聽到熟悉的叫聲,心裡感覺稍微好過了點,她轉而換上一張笑臉:“我回來了!”
房門一打開,年糕便跳到她身上,将腦袋拱到她懷裡。
林瑾瑜的手從它光滑如緞的皮毛上撫過,心頭積聚的陰雲逐漸散去。
她說:“你要是能陪我一輩子就好了。”
年糕聽不懂人話,但它能覺察出林瑾瑜今天的狀态不對,難得安靜地窩在她懷裡不動。
林瑾瑜将頭埋在它身上猛吸一口,再擡頭時,臉上的笑容真切許多。
她抓着年糕的前肢,将它翻了個面,用額頭抵着它說:“我要離開一段時間,讓師姐照顧你,你可不要太給人家添麻煩。”
年糕睜着蔚藍色的大眼,在林瑾瑜往回撤頭的時候伸舌舔她的臉,林瑾瑜就當它同意了,在它臉上貼了一下,往懷裡一揣,馬不停蹄送到師姐洞府。
年糕經常留在沈硯舟那邊,一應用具倒也備的齊,不用林瑾瑜操心。
她現在擔心的是自己能不能順利完成仙門任務,不是幫貴婦人找貓或者打掃衛生之類的雜活兒,而是真正面對在她認知之外的詭物,那些不曾在她的世界出現、又能輕易奪取此間人類性命的怪物。
隻有這類任務才能獲取大量的靈石以換取靈草和丹藥,隻靠每月微薄的份例供養年糕修煉化形終究太慢。
林瑾瑜以前總想着有一日混一日,正面遇上詭物難免有傷亡,她不願成為那個犧牲,但今日她心底壓着一股無名火,督促她去做些什麼。
她來到太微庭,領了玉簡,認真聽值班弟子講此次任務的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