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沒傳來追逐的腳步聲,他回頭看去,隻見晚娘心有餘悸站在原地,臉色發白,不知在想些什麼,原來也不過是做做樣子,餘磊稍微松了口氣,但手腕上的血還沒止住,得趕緊就醫,隻得先走一步。
然而這件事還沒完,晚娘持着帶血的剪刀從村子東頭一路走到村子西頭,路過有人問,她便答,一傳十十傳百,各個添油加醋,将此事翻上幾個版本鬧得人盡皆知。
餘磊剛在醫館包紮住傷口,就被孔武有力的大哥提溜回去,狠踢了兩腳,扔到地闆上。
“平日裡你打我我也就忍了,你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晚娘身上!”
餘傑常年下地幹活,一身牛勁兒使都使不完,用那隻殘缺的跛腳踹到他身上,餘磊也承受不住慘叫出聲:“是她勾引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餘傑掐着下颚拖到臉前,一雙眼睛燒着灼燙的怒火:“你放屁,再胡說八道,就把你的嘴撕了!”
他從來沒有在大哥臉上見到過這樣的神情,就是那時候,他把他拖到田地裡差點打死,他也沒有這樣,後背心驚出一層冷汗。
餘村長聽到消息趕回來,入堂見得這樣一幕,連連勸止道:“别打了,有什麼話好好說!”
餘傑把餘磊扔到地上,憤怒道:“晚娘的名節全叫他毀了,今後怎麼見人?”
“呸,她不是要嫁給你嗎,瘸子配破鞋,正合适!”見到餘村長出來,餘磊竟像是有了主心骨,立馬又叫嚣起來。
聽了這話,餘傑雙目赤紅,當下不顧阻攔,直接騎到餘磊身上揚起拳頭朝他狠揍幾下,轉瞬打得他牙齒噴飛,血沫吐出來。
廳堂裡亂哄哄一團,等到一切平靜下來,餘傑低着頭站在一邊說:“爹,晚娘入門之後我不能讓她跟這個禍害共處一個屋檐下,我搬出去。”
因禍得福啊,餘磊樂得,捂着自己缺漏的牙說:“趕緊滾!”
餘村長掃了他一眼,又看向自家老大:“要走也不是你們走。”
一句話讓餘磊從雲端跌到泥縫:“你說什麼呢?難不成讓我走?那表子誣陷我!我根本沒碰到她!”
“還敢罵人!”餘傑朝他喝了一聲,走上前幾步,餘磊立馬驚恐地閉眼,暴風雨般的拳頭卻沒落下。
他将眼睜開一條縫,隻見餘村長坐在高台上扶着額頭,臉上的皺紋全都比不上眉頭的溝壑深,這讓他顯得蒼老了許多,餘傑在他一旁替他撫按額頭,餘村長歎氣道:“老二,你也該懂事了。”
再往後,便是餘磊收拾行李,灰溜溜從餘家大宅搬走。
他那幾個朋友翻看他帶出來的财物,不滿道:“就這麼點,老頭兒的心歪到海溝裡去了。”
“你第一天知道啊?娘的,下手真重!”餘磊手腕上裹纏着紗布,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胸腹也被踢了兩腳,走一步渾身牽着痛。
這千靈村是待不下去了,他不願看那幾個礙眼的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放到驢車上,準備離開。
狐朋狗友問他:“真走啊?”
“不然呢?跟他們呆一塊兒我犯惡心!”
“早說讓你把餘傑殺了,你偏不聽。”
“你說的容易,你怎麼不幹?老頭兒偏心成這樣,保不準真要我的命!熬吧!”他陰毒無比地看了餘家大宅一眼,揮鞭趕驢,“我倒要看看一個瘸子怎麼當村長!也不怕笑死人!”
車輪吱嘎吱嘎越行越遠,漸漸地,坐在驢車上的人回首也看不到千靈村的蹤迹了。
林瑾瑜心中疑惑,記憶看到現在,還沒出現天凝露水的蹤迹,而餘磊就要離開千靈村,到新的地方生活,似乎再也不會回來。
水鬼在她手底下不斷抽搐、嘶嚎,如果繼續用靈力向内探,恐怕它就會承受不住崩成碎片。
林瑾瑜擡起眼,正對上季明煜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怎麼不繼續?師姐,莫不是心疼這隻水鬼?”
心疼倒不至于,正相反,讀取他的記憶碎片後,林瑾瑜由衷感受到心底升騰起的一股厭惡,也正因如此,怕所作所為有失偏頗。
岑子炎這幾日晝夜颠倒,困得眼中泛起淚花,不停地打着哈欠,見林瑾瑜停下動作,便問道:“師妹,查到什麼了嗎?”
林瑾瑜搖頭,餘村長不在,似乎也沒有人會在意這隻水鬼的存在與否,許是第一次将生殺大權交到她手上,讓她彷徨了。
她沉入靈力,繼續深入刺探。
再之後的畫面,便是身在一處富麗堂皇的酒樓,正對大門擺了一張桃花心木長桌,四角立着鎏金盤龍燈柱,龍尾垂落地面,龍嘴裡含着璀璨耀眼的明珠。酒樓裡坐滿了人,觀外形衣着,皆是奢華至極的綢羅錦緞,人頭圍在一起,聲音嘈雜,時不時伴有劃拳行酒的呼喝。
此間酒樓名叫觀世外,位于距千靈村最近的錦繡城,其地理位置優越,交通四通八達,附近村落的大戶行商皆在此城購置産業,人流密集,車水馬龍,偶爾還會有一些不屬于此間的修士經過。
因酒樓超然脫俗的題字不似人間俗物,漸漸地,有傳言稱其主人是仙人下凡,吸引了諸多想要得道飛升又無門路的豪奢,時常一擲千金包場宴請大博眼球。久而久之,此地便成了上層階級結交朋友的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