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林瑾瑜絲毫沒有察覺到被打斷的開屏人的不悅，見他用手扒拉臉上遮擋，趕忙往上提了提，将他做亂的手掰下來牽住，帶他離開觀世外。

月色澄明，浸在狹窄偏僻的巷陌中，被檐角青瓦晃出一道道虛影，地磚上的積水窪被風揉皺了又攤開，粼粼閃動，夜貓卧在牆頭，聽到有人踩到地面的聲音，偏頭警惕地看過來。

隻見一個束着單馬尾的少女緊緊抓着他身後的少年，從人聲熙攘的寬闊街道闖入它的領地，跑得兩腮泛起桃紅，口中喘不上氣，她臉上帶了一點驚慌，又似有些釋然，跑到牆頭，腳步稍頓，伸手把少年懷裡的衣物拿過來，探臂穿上。

她和少年緊握着的手自然而然松開，少女背對着他将腰帶系好，也就沒看到，少年遲遲未垂落的手在虛空中勾了勾，似是想要抓握什麼，等少女轉身，他已經将手與情緒全部藏好，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這人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笑，尤其是當他認為做了有益于林瑾瑜的事，就會笑得格外晃眼，眉眼彎彎，酒窩裡蓄滿蜜糖，一顆小虎牙藏不住似的挂在嘴角，非要讓林瑾瑜将這笑容與恩情一并銘刻進心中。

被他這樣看着，林瑾瑜先是低下頭躲開，而後也跟着有點想笑。

季明煜在某種程度上，好像她的年糕，做了好事一定要讓人知道，不喂根貓條不會走那種。如果穿進宮鬥劇，一定能在皇上面前大放光彩，登上貴妃之位吧？

诶，那她是什麼？

林瑾瑜甩掉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擡起那雙圓圓的杏眼直視着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誠懇，“師弟，你真是個好人，千靈村的所有村民都會感激你的壯舉，師尊若是得知你今日的所作所為，也一定會感到欣慰。”

被突然發了好人卡的季明煜：“……？”

那些東西很稀罕嗎？跟他說這些做什麼？

林瑾瑜接着道：“不過下次殺人前，記得把臉遮好，不能再像今天這樣肆無忌憚，容易給師門惹來麻煩。”

雖然這麼光明正大地在街上讨論如何殺人有點詭異，顯得他們玉虛劍派像什麼邪魔外道，不過還好，圍觀者唯有牆頭那隻盯梢的黑貓。

季明煜看她縮着腦袋，狗狗祟祟，明知故問道：“師姐很怕嗎？”

“是啊，我怕死了，”林瑾瑜長歎一口氣，生怕他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如同謝孤辰當時對她的耳提面命，她也在季明煜面前諄諄告誡：“師弟可能還不知道，在修真界中，有三大世家不能招惹。”

“段、謝、沈。”不等她繼續，季明煜便痛快開口。

“原來你知道？”林瑾瑜點點頭，”那我就不贅述了，與他們打交道一定要當心。”

她的話，季明煜大抵是沒聽進去，沒給什麼回應，反而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師姐是關心我，還是關心我會不會連累玉虛劍派？”

他索要糖果的勁頭又上來了，看他順眼之後，一點怪脾氣隻會讓人覺得可愛，再加上林瑾瑜心有歉疚，幾乎不假思索答道：“當然是兩者都有，我既想你好好的，也想玉虛劍派好好的。我先前對你有些誤會，可能有些地方做得讓你不舒服，以後不會了。”

“哦？”沒料到還有意外收獲，季明煜被勾起了興緻，挑眉問道，“瑾瑜師姐誤會什麼了？”

林瑾瑜眼神飄忽，那些曾在腦中轉悠的臆測在苦主的詢問之下變得十分難以啟齒，不過她還是坦誠地答：“在水鬼的記憶碎片中，我看到了，若不是你幫我驅趕人面食屍詭，我可能現在已經被吃掉了。但那個時候，我懷疑過岑師兄的失蹤是不是另有原因，你是否在對我撒謊……我應該更相信你一些。”

“啊……那種小事，”季明煜說：“師姐不必放在心上。”

令他感到訝異的是，不過心裡想想，她也會有這麼大負擔嗎？明明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想歸想，說出來的話卻不那麼饒人：“不過，我也沒那麼容易原諒師姐。”

“啊？”林瑾瑜愣住，怎麼前一句好好的，後一句畫風突變，這個時候，他們不應該冰釋前嫌握手言和，相互一笑泯恩仇嗎？雖然沒那麼多深入骨髓的情仇。

季明煜言笑晏晏，眸如一泓秋水：“師姐不提還好，一旦得知師姐懷疑過我，我就沒法不去計較。”

林瑾瑜徹底懵了，可是……不是季明煜刨根問底的嗎？

總之，做錯事的人理虧，林瑾瑜兩手并在腰側，老老實實地道：“那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呢？”

“師姐自己想。”

林瑾瑜一頭霧水，頭頂卷翹的碎發在風中顯得稍許淩亂，她在前面走了一陣兒，突然琢磨出味兒來。

不對呀，季明煜原不原諒她有什麼差别嗎？他既沒有同她生氣，也沒有同她冷戰，還是遵循那句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在索要獎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