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叫還沒開口,便見段瑞華的身軀如山嶽傾倒沉悶墜落在地,因他之前是隐匿狀态,所以看起來就像是從虛空中栽倒出來,七竅流血,已然暴斃。
段櫻、段嶽無不心頭一凜,飛身與季明煜撤出十丈遠,同時在身上設下諸多法寶屏障。
沒人看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這絕對不是尋常手段,二人互相對視一眼,仗着自身是傀儡,都沒有退走的打算。
“小子,報上名來!”
季明煜坦然道:“季明煜。”
林瑾瑜又是一陣無力,死到臨頭,她再也不想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沖着季明煜大喊:“你傻啊她讓你報你就報?平時有夠聰明的,怎麼不沖着外人使?”
季明煜似乎永遠抓不到林瑾瑜話語裡的重點,秋水一樣的眸子看向她:“他們是外人,那我們呢?”
林瑾瑜欲言又止,還是決定多看一會兒風景,免得被季明煜噎死。
不管了,他都殺了元嬰了。
段櫻周身符文流轉,她雙手結印,背後隐隐顯出一個威風凜凜的鳳凰圖案,巨大的翅膀展開,遮蔽半片天空,雙目亮如炬火,自上而下俯瞰着季明煜,逼問道:“你是季風的後人?”
季明煜轉過頭看向段櫻,火光從他漆黑的瞳仁中劃過,他卻靜得如同坐落石潭,沒有什麼表情:“沒聽過。”
“同一姓氏還要遮遮掩掩?用的什麼手段殺死段瑞華?還不從實招來!”段櫻藕節似的手指一扣,火紅鳳凰立即長嘯一聲,振翅盤旋,明亮得似乎在夜間升起一輪灼日,空氣中隐隐散發出焦糊的氣味。
季明煜對頭頂那隻随時都會撲下來的鳳凰興緻缺缺,他眯了眯眸子,似乎是覺得它過于刺眼,語氣顯出幾分不善來:“你們不是猜到了嗎,一直問,煩不煩?”他仰頭看向段櫻,白皙的臉如同被困在佶屈聱牙的課本裡的啟蒙孩童,天真又散漫,“不如現在換我來猜猜你們,猜中一個,你來回答我一個問題好不好?”
段櫻還當他願意溝通,暫停術式:“你說。”
季明煜緩緩沖她露出個笑:“你叫段櫻,對嗎?”
段櫻一瞬間毛骨悚然,仿佛頭頂籠下一層死亡陰影,她反複确認面前這張臉此前并未見過,謹慎開口:“你如何得知?”
季明煜觀她神情,臉上的笑多了一種将一切收入掌中的自得:“那就是猜中了,現在輪到你來答我。”他不緊不慢道,“你說的季風是誰?”
用着季風的蠱卻不識本尊,不是在裝傻就是在充楞!
段櫻莫名被得知姓名,已然方寸大亂,段瑞華的死曆曆在目,她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要步他後塵。
“這小子邪性,直接動手!”段櫻招呼同伴,牽動手指,巨大的鳳凰尖銳嘯叫一聲,帶着滾滾灼浪向季明煜俯沖而去。
段嶽應聲,七道光華流轉的飛劍自他身後徐徐展開,如箭矢破空,劃破長夜,誓要斬下敵手頭顱。
二人皆是遠攻,謹慎地不靠近半分。
季明煜卻低歎一聲:“為什麼都不肯回答我的問題呢?”語氣裡還帶了一點抱怨。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同他相對的二人身影卻如煙化霧,陡然消失。
夜色瞬息寂靜沉澱下來,偏僻孤靜的樹林間仿佛什麼也不曾發生。
季明煜踏着皎潔的月光朝林瑾瑜走近,黑發如瀑,被風吹起魚尾般的弧度,露出掩在其下的一截雪色脖頸,那上面還纏繞着林瑾瑜親手替他綁上的白绫。
季明煜走到她身前,擡起袖邊的輕紗,替她擦掉唇邊溢出來的血迹:“師姐,你知道季風是誰嗎?”
段櫻,段嶽二人身死,壓制着林瑾瑜身上的靈力束縛随之一同消失,相應的,她體内的靈力變本加厲地暴走,季明煜溫柔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像是隔着一層水膜,晃晃蕩蕩,始終讓人聽不真切。
“你怎麼了?”
林瑾瑜雙眼一黑,失去意識。
*
林瑾瑜沒想到自己還有睜眼的一天。
她還躺在那片寂靜的樹林裡,季明煜坐在她身側,瑩潤的手指點在她的唇角,似是才替她擦完唇邊血迹,她好像隻昏過去短短一瞬。
她已經睜眼,季明煜的手指卻仍不避諱地流連在她的唇縫間,帶來令人難以忽視的麻癢,林瑾瑜扯了扯嘴唇,想要避開那陣觸摸,便聽季明煜幽幽問道:“師姐,你感覺怎麼樣?”
發聲并不如何困難,緩過最初從生死邊緣掙紮那份窒息,身體恢複如往常一般的健康,林瑾瑜一骨碌坐起身,詫異道:“我沒死?”
不僅沒死,她周身體态靈舒,靈氣自經脈細細流淌,如同春雨滋潤過幹涸麥田,彙集比往昔多不知幾許。
“我築基了?”
林瑾瑜雙手在身體上下拍拍摸摸,沒有發現一處損傷,沒想到釋放了壓縮的靈核,不僅沒死,反而功體更上一層,不禁滿臉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