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昨晚那個腦瓜崩，林瑾瑜記恨了半宿，見季明煜神色如常，身體恢複無恙，不等天明，便半哄半拽着将人拖到論劍台晨練。

青石鋪就的廣場上空無一人，薄霧未散，空氣中隐隐有些潮濕的草木香。

林瑾瑜與季明煜各自手持一柄對招用的弟子木劍，分立廣場兩側。

林瑾瑜先前短暫地圍觀過季明煜同汪浩然比鬥，對那局的印象隻有一個字——險。

如果當日季明煜的對手不是汪浩然，而是沈思，恐怕他一開始就輸得徹徹底底。

每日練劍的弟子中，劍法最卓絕的當屬沈思。他心思純粹，近乎癡迷地将所有精力都傾注在劍道上，而劍道一途，最吃經驗和時間的積累。

沒幾個人能從沈思手中走過十招，經常剛站到對面，一晃眼，就被打得嗷嗷亂叫，狼狽敗退。

這當中，卻不包括林瑾瑜。

重活一世，她當然知道時間有多寶貴，對效率的追求近乎苛刻，見無人肯與第一名操練，便主動湊上去，不厭其煩地挨抽。

木劍一次次被沈思輕易打掉，手腕腫脹到烏青滲血，林瑾瑜卻在這種近乎自虐的疼痛中飛速成長起來。

她既生到這個玄幻世界，那麼個人的實力同以往在學校中比拼成績、在公司中考核績效沒什麼不同，不過是輸了容易送命罷了。

她把練劍當成工作，讓自己化身為一隻完美的社畜，在有限的時間裡，找最好的老師請教。

不過在别的弟子眼裡十分迷惑就是了。

他們搞不明白為何小師妹上進的時候如此拼命，一副不登大道誓不罷休的模樣，但上進的時間又如此短暫，令人咋舌。

但這樣水滴石穿地堅持下來，林瑾瑜境界雖然墊底，但劍法已有小成，足以傲視玉虛劍派的大部分人了。

“來。”林瑾瑜擺出一副起手式，下颌微揚，清澈的眼眸中閃爍着躍躍欲試的光芒，頗有信心地示意季明煜先出招，準備報昨夜那一記腦瓜崩之仇。

季明煜自然明了林瑾瑜在期待什麼，他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手腕随意地一抖，木劍斜斜刺出，算是開了場。

這又懶散又漫不經心的态度正中林瑾瑜下懷，可不管他是不是存心謙讓，幾乎是對方劍勢甫動的刹那，她身形已如離弦之箭般前沖。

手中木劍并未選擇格擋，而是巧妙地與季明煜的劍鋒相錯而過，帶着一股迅猛無匹的氣勢，直刺他的肩膀！

兩人的速度天差地别，這一劍，勢必是林瑾瑜先擊中，所以她根本沒想過要避讓，全力盡出！

果不其然，季明煜在劍尖幾乎觸及衣料的最後關頭，才猛地側身躲過。

林瑾瑜等的就是這一刻，她手腕一擰，前刺之力尚未完全消盡，木劍已順勢變招，化作一道淩厲的橫劈！

角度之刁鑽，速度之迅疾，赫然是那日季明煜對陣汪浩然時曾用過的招式——「流雲回雪」！甚至比那日更為熟練、迅捷！

這下縱使季明煜想躲，也有心無力。

從開局決定讓他起手那一刻起，林瑾瑜就在腦中飛快推演了季明煜可能做出的所有反應。

像他這樣的心高氣傲的天之驕子，骨子裡絕不屑于接受對手的謙讓，那會讓他覺得勝之不武，赢了也很難生出什麼喜悅。

沖他同沈硯舟針尖對麥芒的架勢，林瑾瑜就能笃定，他會出這一記昏招。

劍鋒帶着勁風，眼看就要劈實。季明煜卻在千鈞一發之際，将劍倒提，橫擋在身前，以一個極其别扭的姿勢，硬生生擋向林瑾瑜這勢大力沉的一擊！

“咔嚓——！”

一聲脆響，兩劍相撞，季明煜手中的木劍上，爬了一條蛛網般裂紋。

林瑾瑜劍如長虹，即使收勢，也已然不及。

出乎她意料的是，季明煜根本沒打算躲，按照她的推算，季明煜應當會本能再撤身一段距離，減緩劍氣沖撞。

然而他就傻愣愣地停留在原地，硬接這一招。

過招講究點到為止，彼此都對對方的實力的反應有個大約的估算，才好不傷到人。

也就林瑾瑜反應足夠快，才能收住手，隻險險撞碎一把木劍。

裂紋擴大，木屑随着木塊的墜落飄灑在空中，到最後，他的手中，都隻剩下一截光秃秃的劍柄。

林瑾瑜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這還怎麼對練啊？原本還想好好教訓這小魔頭一頓。

無奈，隻得趕他去一邊，自己練起基本功，等待同門到達。

最先來的是沈思。

他遠遠看到林瑾瑜二人，薄薄的眼皮掀起，清亮的眼珠朝這邊滾動一瞬，便端正回去，眼觀鼻鼻觀心走路。

林瑾瑜的頭皮一陣陣縮緊，緊抿着唇，眉頭不由自主縮緊，等他走到跟前，才招呼道：“師兄早。”

沈思颔首，停到林瑾瑜不遠的地方，獨自演練起玉虛劍法。

一撇眼就能瞧見沈思，林瑾瑜隻覺得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渾身僵成一塊木頭，哪哪兒都不聽使喚。

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人對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