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岑子炎雙腿盤起坐在地上,兩手抱劍,下巴歪歪斜斜倚在上面偷懶,目光正從四周立着的竹竿一樣的腿縫中往前看。
聽到衆人問話,他擡起頭來,隻見一雙雙視線盯着他瞧,臉上頓時顯出無措,結結巴巴道:“二、二師姐練過的,你們沒見過嗎?”
《流影劍訣》,全名為《流影分光劍訣》,是沈氏望族一代一代傳承下來,集百家所長而創的獨門劍法。
以流水之無形、光影之變幻為源,追求至繁、至巧、至詭、至疾。
劍招繁複多變,軌迹莫測,講究以虛掩實,以巧破力。
怎麼姓沈的不練沈家劍法,反倒是新入門的小師弟在練?難不成小師弟跟沈家有什麼牽扯?
提起沈硯舟,所有人難免都将場上的沈思和她聯系起來,汪浩然疑惑道:“沈師兄不是沈家的人嗎?”
“是吧?沈也不是大姓。”岑子炎不确定地講,“不過我從來沒見過他們說話。”
“奇怪,為什麼沈家人一個兩個,好端端都跑上玉虛峰來學劍,難不成玉虛劍法比沈家的那勞什子的《流水劍訣》還厲害?”阮承宣拖長音調,滿是長自家志氣、滅他人威風的得意神色,好似自己已經劍法大成,淩駕世家之上。
岑子炎從後面扯住他拖到腰間的一頭秀發,把人拉得彎下腰來捂住嘴:“這話可不敢亂說!要殺頭的!”
“呸!松手,膽小鬼!”阮承宣沒好氣地從他手中解救出自己的頭發,白了他一眼,“那你說是為什麼!”
岑子炎道:“當然是因為玉虛劍法更适合他啊,你看沈師弟這純熟的劍法,你我再學二十年也到不了這水平,這就叫天賦。”
“呃……你确實達不到,别把我拖下水,我還能搏一搏!。”阮承宣擠兌道。
岑子炎怒:“滾!你和我差不多!”
阮承宣嬉皮笑臉道:“差遠了好嘛?我哪兒像你天天坐着!”
岑子炎被說得滿臉通紅,氣焰霎時消下去,沒底氣道:“站、站累了坐一會兒怎麼了?你不也沒好好練?反正你二十年後就是比不上沈師弟,不信你去找他試試!”
阮承宣用看智障的目光看向岑子炎:“你傻啊,這二十年他停在原地不進步嗎?你讓他二十年之内别練劍我就去找他!”
岑子炎語塞,哼哼着不說話了。
林瑾瑜側耳聽了一會兒,感覺還是這種架吵得省心,既不會彼此不服氣非要分個高下,也不會散出威壓準備拼個你死我活。
想到昨晚院子裡那兩位活祖宗,頓覺太陽穴突突地跳,她伸手揉了揉。
還不知道二師姐說的比鄰而居是什麼意思,要是搬來的早,季明煜還在,二人共處一屋檐下,恐怕遲早打起來,到時候說什麼也要讓他走。
林瑾瑜問:“二師姐也會來論劍台習武嗎?”她還從未見過二師姐出劍,不知是何等風姿,是否真會飛劍斬頭顱,心裡替季明煜默默點上一根蠟。
岑子炎見有人肯好言搭腔,眼睛冒着光看過來:“你入門太晚了,十年前二師姐還是和我們一道晨練。”
林瑾瑜疑惑道:“她練的是《流影劍訣》?”
按照岑子炎先前的說法,如果沈硯舟上山還在練沈氏的武學,那麼大可以待在世家,何必跑到偏僻的玉虛峰來。
岑子炎思索一陣,歪着腦袋,略顯苦惱:“不止,二師姐的玉虛劍法也練得十分純熟,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沒見過。”
“啊,這麼厲害?”林瑾瑜杏眼睜圓,驚愕地看向岑子炎,畢竟他說的話過于駭人聽聞。
要知道人在有生之年能将一套高深劍法融會貫通就很難了,尤其是練劍如煉心,如玉虛劍法和《流影劍訣》走的就是完全相悖的兩條路,前者古樸剛猛,後者波詭無定,兩種劍法一起練,越到後面隻會越痛苦,搞不好會讓自己左右手互搏,分裂出兩種人格。
或許是她眼中的震驚過于明顯,岑子炎竟然出口哄她:“沒關系,畢竟師姐入門早了十幾年,師妹你精修一門劍法,勤奮上一段日子,就能達到她的成就。”
這一聽就不像真話,林瑾瑜自然不信,撇了撇嘴,心中有些無語:“師兄你别安慰我,我練成什麼水平都能接受。”
日子總得過嘛!
岑子炎張開口,正欲說些什麼,被突如其來的人聲打斷:
“輸了?”
“輸了!”
衆人交口接耳:“我沒看錯吧!怎麼可能,他可是沈思!”
原來在林瑾瑜同岑子炎交談的一會兒功夫,場上那邊已經分出了勝負。
所有人都無法接受,隻有岑子炎一臉奇怪:“不是很正常嗎?”
他看向林瑾瑜,尋求認同。
隻見林瑾瑜臉上的錯愕不比任何人少,眼眶撐得大大的,褐色的眼珠都快要驚掉下來,她正一錯不錯地盯着場上的季明煜,像是在看什麼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