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婆靠在髒污的牆壁上,身上蓋着草席,懷中抱着一個尚未足月的孩子,哭聲弱小的猶如貓兒。她聽到這話,左右掃視了他們一圈,了然道:“你們不是這雲州的人吧?”
“我們在外行商,今日才返回城中,事中詳情,阿婆能否告知我們一二?”秦兆玉蹲身詢問道。
老婦人眯着眼睛不肯說話,秦兆玉瞥了問海一眼,問海立刻将身上的幹糧遞給了對方一塊。
“說吧,前些日子雲州與北疆一戰不是勝利了嗎?為何短短幾日竟會變成這副模樣?”
老婦人見有幹糧,瞬間熱情起來,接過幹糧後慢慢磨着往那嬰兒嘴裡放,秦兆玉看見了,又讓問海給她碗裡倒了些水,老婦人說得更加真誠了。“感謝公子,公子看着眉眼便不同尋常,想必是哪裡的貴人吧……”
秦兆玉皺眉打斷了她,“說正事!”
“哎呀,公子有所不知,這雲州确實勝利了,好不容易安生兩天日子,結果那明親王的部下什麼破虜将軍又打到人家北疆王帳了,打就打吧,結果最後還失敗了,這下可惹怒了那些匈奴,直接整合部落士兵攻打了咱們雲州城,咱們城裡死了好些人……”
“我兒子姑娘媳婦全都戰死了,如果不是我這個孫兒,我,我也不活了……”
說着她用她那枯糙充滿裂痕的手抹了下眼睛,然後又繼續道:“幸好最後還是沒有攻破,然後那幫子匈奴又跑到了隔壁的青州,日夜襲擾……城中本就沒有多少勞力了,剩下的年輕人全部被徭役到青州……”
問海一聽便聽出這部下說得是她,急道:“失敗?怎麼可能?我明明……”明明成功了……問海的話沒有說完,被秦兆玉拽住了手腕。
問海看向她急聲道:“娘子……”
秦兆玉起身攢着眉,舉手制止了她,“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當然相信你!這裡面,恐怕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衆人再沒有了吃喝的心思,離開後連忙找了一家客舍住了進去。
衆人隻簡單用了午膳,在其餘人吃飽喝足休憩的時候,伴書從窗戶處暗中離開了客舍。
秦兆玉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神色陰郁。她眺望着遠處雲州軍營,問海離開的時候,早已大捷奪了北疆王帳,殺死了北疆王庫汗,為何這些人會說是問海的失敗造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如今北疆卷土重來,分明是問海離開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導緻梁國失敗了……恐怕其中必有人做了手腳……
秦兆玉冷笑一聲,哼,不用說她也能猜到,無外乎是朝中那些專權擅勢之人,看她倒台了想要從中争奪利益罷了。隻是不知,在争奪利益的同時,他們有沒有想到會有今天的結果?百姓民生凋敝,十室九空……
呵,秦兆玉想他們不會。
他們躺在金階玉砌上太久了,仗着掌握着全天下的權勢,早已把這天下的土地當成了他們自己的土地,把這天下的金錢都當成了他們自己的金錢,把這天下的百姓,當成了供養他們自己的奴隸!
如果說秦度還有那麼幾分想要成為一個好皇帝的話,那麼他們就隻是想要掌控權勢罷了。天下,不過是供養他們的工具!
亂世,唯有權勢能夠征服!她絕不能心軟……
秦兆玉想着這事,正欲關窗間,看到一隻鴿子從隔壁飛了出來,她停頓了一下,那是,徐愁海的房間……
日暮逐漸西垂,滑入天際,與遠處地平線拉齊。在建築的影子逐漸拉長,将将要拉成一道墨痕的時候,伴書回來了。
“如何?”秦兆玉迎上前去,顯然已經等候許久了。
伴書回房壓抑着怒氣彙報道:“娘子,果然是鄭馬兩家幹得好事!”
秦兆玉聽她嗓音沙啞,溫聲道:“你先坐下,喝口水再與我細說。”
伴書坐下,喝了口水,将自己今日聯絡軍營中人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說了。
“我今日見了兩人,先是林查,好消息他還活着,沒有被發現!可他被困在軍後,他那邊隻知我離開軍營後,不過半月宮中便傳來了诏令,強制宣娘子你回宮封賞,然後就發生了那件事……現在營中主将全部都被換成了馬家的人……”禦琴犧牲以後,她們大多時間都會避開她的名字,有些人,連提起都會感到陣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