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凝皺了皺眉，緩緩轉身，就見門口一道熟悉的倩影倏地踏入雲錦齋。

瘟神來了！

那女子一襲石榴紅繡裙，腳下一雙描金繡靴，額心貼着枚精緻的金箔花钿，面容嬌豔，眼尾挑得極高，一進門便自帶陣風，生生壓下了雲錦齋内所有人的氣場。

此人就是禮部侍郎家的嫡小姐，京中出了名的刁蠻千金，陸清瑤。她還有兩個身份，其一，她是慕凝的心上人陸禮安的妹妹；其二，她是慕凝的死對頭。

慕凝思前想後了多年，也不知自己何時與這位大小姐結下了梁子，後來索性不想了，也許生來就有那種人，你自覺與她無仇無怨，光是出現在她眼前，就對你恨意滔滔、锱铢必較。

換句話來說，就是“命裡犯沖”，而她這個“大冤種”，就成為了她追陸禮安的路上，最顯眼的絆腳石。

“玄冥大人，這人比鬼還要難纏，您先拿好衣裳回棺材鋪，我過會兒就來。”慕凝苦笑道。

玄冥瞥了慕凝一眼，卻沒有說話，離開雲錦齋，路過陸清瑤身邊時，卻停了一息，瞪了她一眼，這一瞪，吓得陸清瑤額頭冒起了冷汗，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等他走出門檻，雲錦齋内才像是突然恢複了氣溫，連外頭的風都輕了幾分。

慕凝心裡卻已敲起了鼓。果然，陸清瑤那點被玄冥吓出的短暫沉默，隻維持了三息，官家小姐們的臉上又恢複了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沈慕凝，你不是從小就肖想我哥嗎？怎麼如今舍得放棄，還招蜂引蝶了？”陸清瑤挑眉道。

“陸清瑤，和你有關系嗎？”慕凝無奈道，心裡卻在扶額：都多少年了，她的套路還是一成不變。

“剛才那人生得那副模樣，不會是哪個小倌吧？”

慕凝一步逼近，臉色瞬間沉下幾分，說罷便擡手一擋，将陸清瑤直接堵在了身後的繡架與牆角之間，半個身子傾了過去，近得幾乎鼻尖都快要碰到她。

“我不揍你，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慕凝神色冷冽道：“但若是你再敢侮辱剛才那位大人，别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陸清瑤瞪大了眼，雖有些懼意，卻嘴硬的想怼回去，一張口，喉頭卻是一陣發緊，猛地皺起了眉。

“你……”她臉色倏地發白，扶着繡架的手有些抖，“沈慕凝，今日不如你我兩人休戰，你幫我個忙，我也幫你一把。”

慕凝狐疑地望着她，心道這冤家又要整什麼幺蛾子，卻見她額角冒汗，身子也漸漸虛了下去，似乎身體不适。

“你怎麼了？”慕凝的聲音柔了幾分，低聲道。

陸清瑤死死咬着唇，貼着慕凝的耳邊，聲音低得幾不可聞，道：“我不是怕你……我是、是月事來了……你能不能把這些官家小姐們趕走？”

慕凝的眉頭頓時擰了起來。

趕人？這可是雲錦齋，眼下正值桃燈節，生意紅火得很。若真攆了這些貴人小姐出去，那這鋪子的生意還要不要做了？

她低頭打量陸清瑤，忽地俯身一個動作，将陸清瑤直接一個幹脆利落的公主抱，抱了起來。

“你幹嘛？！放開我！”陸清瑤驚叫出聲，雙手慌亂地抓住她肩膀，“沈慕凝你瘋了吧？！”

“你再叫，你想讓在場所有的人都知道嗎？”慕凝低聲道。

陸清瑤頓時噎住，羞惱交加地狠狠瞪着她，卻一句話也不敢再出聲。

雲錦齋内衆人目瞪口呆，隻見沈小東家一把将那向來嚣張的陸大小姐抱了起來，步履穩健，神色淡定，一路朝裡走。

“哎哎哎！沈東家！”老闆娘正捧着一盤新樣式的繡花緞帶從後堂出來，“這是作甚？！”

“老闆娘，借您偏房一用，再備些熱水與軟墊，咱們這位大小姐身體不大舒服。”慕凝小聲道。

陸清瑤臉漲得通紅，卻死死拽着她衣袖，不敢亂動一分。

“再給她備件新衣裳，挂我的賬上。”說着，便将她一路抱到偏房，待放入榻上，慕凝才緩緩地松開手。後面緊随其後的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陸府的丫鬟。

“大小姐，你還好嗎？”

陸清瑤這會兒哪還有半分先前的嚣張模樣，邊捂着小腹，邊瞪了丫鬟一眼：“你再晚來一刻，我就要被沈慕凝扛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