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窗紙,斑駁地落在榻邊。慕凝睜眼的第一件事,不是伸懶腰,而是猛地起身,耳朵支棱着聽樓下的動靜。
安靜得過分。
她翻身下床,蹑手蹑腳地往樓下探了探頭:“玄冥大人?”“裴玖歌?”
無人應答。
慕凝旋即下樓,從前院跑到後院,卻沒有發現這兩人的蹤影,她的腦海中忽地跳出一個不太妙的想法,表情頓時扭曲起來。
“不至于吧?”
話是這麼說,但是慕凝的腦海中卻還是腦補了一幕打戲:玄冥單手揮着繡花針當做暗器,冷道:“混吃混喝,臉皮比牆還厚。”裴玖歌使出繡春刀回怼道:“你連人都不是……”
她下意識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道:“沈慕凝,你可真是中邪了,玄冥就算再看裴玖歌不順眼,頂多是揍他一頓,斷不會幹涉人間因果,再說那裴玖歌,就算他懷疑玄冥的身份,他能打得嗎?他連我都打不過。”
“與其擔心那兩個人,不如先考慮自己。”
想到這裡,她旋即跑上樓,換上昨日從雲錦齋買來的新衣裳,對鏡梳妝打扮了一番,将昨日玄冥所繡的荷包,與他代筆寫成的情箋放入袖中。
“若我命數果真隻剩一年不到,至少也要讓他知道我的心意。”慕凝喃喃道。
她走出棺材鋪,才發現今日天光格外亮,明日便是桃燈節,再加上恰逢官員休沐,是京中少有的閑日,街頭巷尾鋪子早早便開了門。
巷口的賣花郎挑着擔子叫賣,竹籃裡一層桃花一層紅紙,惹得小姑娘們忍不住探頭去看;更遠些的青石巷拐角,酒樓挂起了紅燈籠,燈下吊着枚小小的紙牌,上頭還寫着“佳人心字,待君來解”。
慕凝揣着袖中那隻荷包與詩箋,順着人流走了一段,忽見前方蓬萊茶館門前圍了不少人,不似往常那般閑坐飲茶,竟是熱鬧得連台階都快站滿了。
“今日怎的這般多人?”她随口問旁人。
一名路人答得興緻勃勃:“你不知?今兒蓬萊茶館設了詩詞大會,誰家才子敢上台作賦,若能奪魁,便可将手中桃枝贈與心悅之人,實在風雅之舉。”
慕凝一愣,随即一笑,心道:什麼風雅之舉,不過是換種花樣的互相挑人。她素來不擅作詩填詞,小時候她擔心陸禮安被欺負,還曾扮作男學子混入過私塾,結果夫子搖頭晃腦的念詩,她也學着搖頭晃腦,隻不過腦袋一歪,整個人都磕在了書案上,鼾聲大作。
至今,她看到與詩詞歌賦有關的就想打哈欠,她本打算靜靜地繞道離開,卻聽見人群中傳來一聲興奮的呼喊聲。
“輪到探花郎了了!”
“陸禮安要準備作詩了!”
陸禮安?他在這裡?慕凝腳下的動作一滞,硬生生地轉過身去,下意識踮起腳往二樓望去。
隻見微風乍起間,那白衣男子正立于雕花欄杆之後,腰背挺拔,手執狼毫,一筆一劃落下詩句。玉樹臨風、翩翩君子,書中的文字用在他的身上活了起來。
人群安靜片刻,樓上書童已高聲念誦:“桃花未及心頭好,且借東風一紙香。”
一句甫出,樓下爆發一陣掌聲與叫好。
“好句!好句!”
“探花郎果真不凡!”
更有姑娘趁熱打鐵,擠到茶館門口,遞上手繡的帕子、香囊、送上簪子的,嬌聲細語道:“探花郎若不棄,便收下吧。”
慕凝在旁看着,從袖中取出那封信箋和荷包,到底要不要送出去?她在此時猶豫了。
“就這?就這種無病呻吟的爛詩不知怎麼混成個探花郎的。”
慕凝身後忽地傳來熟悉的聲音,在她聽來一如既往地欠揍,她轉頭一看,果不其然是裴玖歌,隻是她沒料到玄冥居然站在他的身側。
這畫面實在違和,活像隻熱鬧的鹦鹉和一隻冷面的黑貓并排站着。
慕凝快步走過去,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掃了兩遍,終于忍不住拽了下玄冥,小聲問道:“玄冥大人,今早你們去哪了?你們有沒有打起來?”
玄冥看她一眼,淡淡道:“他若是敢動手,我早送他去投胎了。”
裴玖歌卻像是沒有聽到玄冥的話,眼尖地看到了她手裡拿着的荷包和情箋,道:“啧,沈姑娘,你莫不是還未送出去罷?”
慕凝面色一僵,正要将東西藏回袖中,卻不料裴玖歌那厮眼疾手快,一把将荷包與信箋搶了去,一臉奸計得逞的笑道:“你再不送,可就沒有機會了。”
慕凝張口便要斥,怎料他已将東西塞入自己袖中,眉眼飛揚道:“既你不敢送,那便由我代勞,隻要沈姑娘再收留我幾日,如何?”
慕凝還未來得及去想為何他說現在不送,就沒有機會了,就見他已朝茶館二樓的方向走去,“都給我讓開!”
樓下人群霎時轟然,隻見那英俊的大理寺卿步上二樓,氣場張揚,行止潇灑,将信箋與荷包遞給陸禮安。
“大理寺卿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