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茴:他叫什麼?有沒有其他朋友圈截圖?
朋友那邊安靜了片刻,沒過一會,轉發了各種亂七八糟的聊天記錄過來,一看就是瓜田常客。
陸茴按下情緒,依次點開那些朋友圈截圖。
“家人們,又出來玩啦【酒杯】。”
“和美女在一起就是要喝喝喝啊【親嘴】。”
“複工了好忙啊【滴汗】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真的嗎?【圖片·自拍】【圖片·會議照片】【圖片·工牌】”
“哈哈哈……”看到某一條的時候,猝不及防地,陸茴在空曠的醫院走廊,面無表情地笑出了聲。
笑完了,她彎着嘴角,給朋友發消息:多謝,改日請飯。
“咔哒”。
身旁房門開了,一家三口一邊朝裡面道别,一邊走出荀練之的病房。
陸茴整理了一下神情,和他們擦肩而過。
那一家人見陸茴往裡走,不住地回頭打量,陸茴當沒看見他們似的,從裡面反手關上了門。
“謝謝。”荀練之臉色有些白,疲倦地去扳床邊的扳手。
陸茴忙去幫她:“客氣話就别說了,怎麼不拒了呢?剛剛的探視。”
荀練之歎道:“終究是同事,說着容易,但是拒絕不了。”
“我一會去給醫院主任說一聲吧,之後不要放人進來。你也可以發條朋友圈,說不必探視。”陸茴把包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擺在桌上。
“謝謝你。”荀練之說。
“雖然我幫你把電腦拿來了……”陸茴有些猶豫自己該不該說,“……但你還是少看那些勞心的事,要遵照醫囑,多多休息。”
荀練之:“好。”
她答應的這麼容易,反而讓陸茴有些不知所措。
事情做完了,房間内也沒人說話。
陸茴有些局促地說:“那……我走了。”
語調裡有些掩不住的失落。
荀練之看向桌上:“你怎麼把巧克力也提上來了?”
陸茴一呆:“啊?”
荀練之:“巧克力。”
陸茴:“……抱歉,我拿錯了嗎?”
荀練之嘴角無奈地動了一下:“給你的。讓你拿着,意思是給你的。”
“……”陸茴一時更局促了:“哦……哦。”
荀練之:“回去吧,明天還要去實驗室吧?”
陸茴:“……”
“那個,”陸茴說,“不用、不用給我東西的。”
荀練之:“拿着吧,我也沒什麼别的可以送給你。那是一個朋友去外省買回來的伴手禮,我平時也不太吃這些。”
“好……”陸茴說,“好。那我走了。”
荀練之點頭。
“你好好休息,不想見人的話,不要逞強見人。”陸茴走了兩步,又回頭,“那……我……”
荀練之:“什麼?”
陸茴搖頭:“沒什麼,我想說,如果你之後還遇到需要幫忙,或者急着要用車的時候,可以随時找我,不要和我客氣。”
荀練之:“好,謝謝你。”
陸茴輕輕地合上門,面對關上的門闆,一時沒有松手。
她在陰影裡靜默着,像是需要用這種方式,慢慢積攢擡腿離開的力氣。
幾個深呼吸後,她頭也不擡地走向了電梯。
電梯數字閃爍,門向兩邊打開,陸茴差點迎面撞上一個人。
“哎哎抱歉啊。”一個騷包的男聲響起。
陸茴腳步一頓,猛然發現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
她不可思議地回頭,看到了熟悉的穿着——
那男的梳着噴了發膠的大背頭,裡面穿着破洞背心,外面穿着大紅皮質外套,一身難聞的香水味,抱着一束俗氣的花。
這不是那個洩露消息的蠢貨嗎?
陸茴任由電梯關上,又被其他樓層按走,轉身跟着他去了護士站。
騷包男單手撐着桌台,問值班的護士:“請問,荀練之、荀老師在哪一間?”
護士警惕道:“你是病人的誰?”
男的笑了一下:“我是她的——”
“她不接受探視。請回吧。”
在他說出某個詞前,陸茴冷聲打斷了他。
那男的詫異地看過來:“請問,您是?”
陸茴:“我是她的親屬。”
“嚯,”那人頓時顯得很激動,朝陸茴伸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家人,自我介紹一下——”
陸茴錯身避開,走到他的另一側,拿起他放在桌台上的禮盒,硬邦邦地攘回他手裡:“拿着,快走。”
那男的一愣:“呵,不用不用,見不到面就算了,我改日再來。禮物先讓她收着啊!一點小心意——錦川限量款,u字号,每年隻賣十盒的松露巧克力,這個數,不是很貴,重要的是我的心意……”
陸茴一把将他懷裡那束捧花奪過來:“行了,快走吧。”
“……”
男的啞巴了,讪讪地點了下頭,暈乎乎地轉身走了。
陸茴:“等等。”
男的回頭。
陸茴涼涼地勾了下嘴角:“方便的話,那邊樓梯等我一下?有些事和你說。”
“行,”男的摸了把油頭,欣然同意,“行。”
等他去了樓梯間,陸茴把那個“珍惜”禮盒放回桌台:“送你們。”
兩個護士面面相觑,連連搖手:“我們有規矩,不能收。”
陸茴于是提着它去洗手間,找到了這層樓的保潔:“阿姨,這個你拿去吃,仇人送的,不得不收。”
保潔:“哎,哎?”
陸茴塞完就走了。
她飛快地下樓,把自己的真正的“珍惜”禮盒——荀練之送她的“情誼”“甜蜜”“溫暖”巧克力放在副駕駛,又飛快地做上電梯,按了比荀練之的樓層低一層的數字。
電梯裡,陸茴不緊不慢地解開了袖口的扣子。
她将風衣、襯衫挽到了手肘,扣好束緊,轉了轉手腕。
她說到做到。
下了電梯後,她爬了半層樓,果然看到了在那兒刷手機的普男。
陸茴:“沒人告訴你,你身上一股去酒色之地鬼混過的騷臭味嗎?”
男的聽到聲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這句“友好”的問候如同當頭一棒,把他給砸懵了。
陸茴手裡還拿着他的那束捧花。
她當着他的面,像扔垃圾一樣把花砸在地上:“你算什麼貨色,也敢這樣湊到她的面前?”
“……”
男的被氣得噎住了,手指顫抖着指着她,彎腰去撿自己的捧花。
陸茴一腳把花踢飛。
“你!”那人終于找回了語言能力,怒道,“你要幹什麼?找打是嗎?”
“你怎麼知道我想打你?”陸茴走到花前,随便抽出一朵,踩在腳下碾了碾,“你知道嗎?你和你所謂的‘追求’,就像我腳下踩的這坨泥,黏膩,污穢,惡臭,脆弱,廉價——”
男人怒目圓睜地看着她。
陸茴盯着這樣的目光,不緊不慢地笑了一下:“甚至,你還不如它。在顯現原型前,它尚且還有好看的外表,而你,眼歪嘴斜,小腹隆起,虛氣上臉,目光空虛,是個叫‘繡花枕頭’都侮辱了繡花的……普通男人。”
“你!”那男的撲過來,揪住陸茴的衣領。
陸茴手臂一輪,捏了一路的拳頭砸到了他的臉上。
“哦噗!”男的一個側歪,差點摔倒。
他踉跄幾步,雙目通紅地朝陸茴撲過來。
陸茴不防,被他打中嘴角。
她無視臉部的疼痛,不防僅攻地輪着拳頭。
那男的疼得直抽氣,被陸茴架勢吓到,不自覺就退了幾步。
俗話說,怕疼的打不過不怕疼的,怕死的打不過不要命的。
這樣的示弱給了陸茴可乘之機,她把人按在牆上,膝蓋朝他小腹砸去。
“嘭嘭”幾聲後,男的順着牆壁倒下,蜷在地上鬼哭狼嚎。
陸茴撤開,掏出手機:“加個聯系方式吧,方便你賠我醫藥費。”
昏暗的樓道内,陸茴嘴角挂着鮮紅,兩眼無光地看着他,對他亮出了一個好友二維碼。
男的腿抖得站不起來,撲騰了幾下,再度朝她撲過來:“老子饒不了你!”
“朱、耀、顯。”陸茴緩緩吐出幾個字。
男的動作一頓,拳頭懸在了半空。
“星耀娛樂董事朱倒的兒子。”陸茴說,“動手之前,不先問問我是誰嗎?”
“你是誰我也打定你了!”朱耀顯砸向陸茴面中。
陸茴彎身躲過:“是啊,你已經打了。”
陸茴手背擦過自己的嘴角,将那抹鮮紅在臉上暈染開:“我姓陸。你要不猜猜,是哪個陸?”
朱耀顯果然愣住了片刻,但臉上一片疑惑。
陸茴笑了,嘲諷得不加掩飾:“你不是‘認真工作的男人’嗎?連母公司和母公司董事長的名字都不知道,還需要我提醒嗎?”
朱耀顯神色幾變,驚疑不定:“峰回娛樂……你姓陸?……陸……陸小明?!”
陸茴重新扣着手肘處的扣子,不耐道:“是陸、大、明。”
“你、你是她的女兒?!……不可能!”朱耀顯烏青的嘴角抽了抽,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找回了底氣,腰杆也挺直了,“哈!你個蠢貨,以為自己姓陸,就可以随便攀扯來吓唬老子?!你給自己認媽認爹,竟然蠢到扯謊前不知道去查一查,那峰回的董事長,陸大明,她是個女的,女的!她姓陸,她女兒怎麼可能姓陸?你說你是她女兒,那我還是他兒子呢!”
陸茴一拳猛地捶向他的眼睛,柔聲道:“因為你姐姐我啊,跟着媽媽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