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是對帝國的大不敬。
身後的侍衛官幾乎要發作,卻被皇太子伸手制止。
“顧遠澤艦長,”皇太子狹長的灰眸冰冷眯起,“看來聯系您的時間不太巧,打擾了您的午餐。”
顧遠澤聽他這麼說,含糊地“嗯”了一聲。
吃肉包速度明顯快了很多,又一仰頭悶掉了手邊的咖啡,努力露出一個近乎歉意的微笑:
“不,殿下,時間剛好。再晚一點,我就去午睡了。”
郁危明:“……”
那天的視訊,雙方當然沒有達成任何一緻。
郁危明鋒芒畢露地通知他的宿敵,帝國艦隊已經三倍火力包圍了天穹要塞的出口。
聯邦已無力回天。他希望年輕艦長能看清形勢、珍惜生命,不要做無謂的犧牲,趕緊收拾收拾投降。
結果司令官不僅沒被他吓到,還有些困惑地撓了撓頭,黑眸無比謙虛真誠:
“不,殿下。如果真的想要避免不必要傷亡,還是請您趕緊令帝國軍撤退吧。”
視訊挂斷後,帝國軍對顧遠澤的狂妄簡直義憤填膺。
眼下帝國軍完全包圍聯邦要塞,在艦隊數量碾壓、機動性也占優的情況下,聯邦怎麼可能翻盤?
……
可最後那場戰争,确實是以帝國的慘敗結束了。
就連郁危明那張引以為傲的俊美的臉上都多了一道猙獰的傷疤。
雖然以帝國的技術,這種程度的傷痕是完全可以不留痕迹祛除的。
但郁危明一連幾個月都故意沒去弄,就這麼頂着長長的傷疤,隻為銘記被聯邦司令官狠狠碾壓的屈辱。
之後幾年,皇太子反複觀看顧遠澤指揮的每一場軍事錄像,秘密組建專門研究聯邦司令官戰術的參謀小組,戰略分析局研究寫成的《顧遠澤戰例分析》更是他常年的睡前讀物。
可在這樣的卧薪嘗膽後,他還是不知道多少次,被顧遠澤用五花八門的奇詭戰術打得狼狽至極。
甚至有好幾次,都差點被幹掉了。
最後不得不使用一些肮髒的手段,比如賄賂聯邦上層、或者是卑鄙地用平民的性命做威脅,才成功逼迫對方撤軍。
還有一次,甚至是因為顧遠澤的戰艦裝備太爛,在就要給他緻命一擊的時候熄火了,他才逃過一劫。
戰無不勝的帝國皇太子一輩子沒有在宿敵手裡讨到半次勝利,最後為了維持“帝國顔面”,還被逼着去掉了疤痕。
躺在手術台的時候,郁危明心裡無比嘲諷。
皇太子後續仍舊沒有放棄睚眦必報,最終拼着四次重傷瀕死,轟壞了顧遠澤的一條腿。
勉強成就了他對聯邦司令官的最高戰績。
15.
當然那幾年裡,帝國上下也不是沒有過給出過高官厚祿,想要直接将顧遠澤招降。
然而,顧遠澤司令官目測對聯邦忠誠無比,連帝國元帥都不願意當。
很久以後郁危明才明白,顧遠澤隻是單純地“不想當元帥”。
如果那時帝國給他許諾的不是那麼高的官職,而是一棟二層小樓、一輛不貴的車,一份中産水平說得過去的薪水。
然後再把他塞進帝國哪顆農業衛星的小麥種植基地當研究員,特批他一個能随便蒸饅頭烤面包的酵母實驗室。
顧司令官說不定是會立刻欣然答應的。
在帝國與聯邦的漫長十年戰争,一心隻想過日子的平民顧遠澤,本來就隻是被卷入其中。
既然被迫肩負了無可無違抗的責任,司令官也就隻能盡最大的能力,對他的故土和人民進行了盡職盡責的守護。
但在此之外,顧遠澤本質上完全不相信任何政治理想或政治秩序。
他厭煩那些腦滿腸肥的官員們的無聊争鬥。更無意在上層權貴鑽營算計、貪欲堆砌的可笑戰場沖鋒陷陣,充當被愚弄的棋子和炮灰。
因此才會屢屢申請退伍。
他就隻想種麥子,過普普通通的人生。
“……”
郁危明閉上眼睛,略微想了一下。
一座滿是金色麥浪的農業衛星,黑發的司令官成了小麥科學家。或許戴着一副研究眼鏡,正在吃剛烤好的、香噴噴的松仁小麥面包,吃得臉頰鼓鼓。
那種場景是不是……其實也挺有趣?
新皇微微眯起眼睛,他不知道。
他現在很矛盾。
一邊,他完全滿意這個壞掉渾噩的,能任他一輩子擁吻、撫慰和圈養,一同沉淪玫瑰欲念,永遠是他所有物的乖巧司令官。
可另一邊,他又有點想再見見……當初那個鮮活的、初見時的司令官。
那個有着好看的黑色眼睛,聰明真誠,懶散又愛笑,會大口大口地吃肉包的青年。
抱着壞掉的顧遠澤已經很享受了。
而如果抱着活生生的司令官入睡,又會是什麼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