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很慢,因為看不見,修長的手指經常需要小心地摸索着餐盤邊緣。卻依然保持着挺拔端正坐姿。
郁危明:“……”
他一把搶過司令官的勺子。
司令官一如既往十分從容淡定,任由他投喂着吃完了飯。甚至飯後,郁危明扶着他練習了一會兒走路,然後把他打橫抱回了床上,伸手解開他的襯衫,司令官也沒有必然的反抗。
甚至直到郁危明一言不發摟住那蜜色的腰,任性地将臉枕在他溫熱的肚子上,他才略微僵硬了一下。
很快,發現他沒有後續做什麼隻是貼着,就又放松了下來。
陽光很暖,投下斑駁的光影。
郁危明貪婪地呼吸着司令官的氣息,閉上眼睛。
新聞裡說,捅傷馬庫斯伯爵的金絲雀被捉到了。
雖然輾轉逃到了浮遊州,又通過中轉逃回了聯邦,可現在這些地方也全部已是帝國疆土。
所以,逃有什麼意義呢?那隻小鳥早該明白,他已經沒有家了,再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任何反抗都是無謂的掙紮,想活下去就隻有向帝國順從和妥協。
而同樣的,顧遠澤也早就無處可去了。
……你隻有我了。
隻有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給你平靜安然的生活。郁危明垂眸,指尖輕輕蹭着身下溫暖的、蜜色的軀體,枕在他金屬但有人體溫度的手臂上,故意用銀發親昵蹭過他的指尖。
看啊,依舊沒有反抗,多好。
那個噩夢不可能成真,因為司令官是想活下去的。
聯邦最優秀的司令官天生擁有至高的戰略眼光,完全能看得清楚形式,知道現狀根本無處掙紮、也沒有理由掙紮。
所以某種意義上,郁危明現在其實已經得到顧遠澤了。
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顧遠澤其實都已經妥協了。
沒有不妥協的餘地。所以他已經得到他了,傳說中的得償所願。
可為什麼,胸口的隐隐作痛卻始終無法停歇。
“……”
郁危明覺得自己着實可笑。
明明應該知足。可胸腔卻還在躁動着、聚集着越發酸澀陰暗的貪婪、膨脹、一些想要吞噬一切的晦暗不明,越來越多,越來越滿,越來越發酵和證明。
司令官如果真的去愛,會愛一個什麼樣的人?
郁危明想象不出來。大概是像他的那些绯聞對象一樣美麗優秀,堅韌明亮。反正不可能是帝國花園裡仰望繁星的陰溝老鼠。
是,他是有辦法讓顧遠澤永遠妥協、順從他。
可要怎麼樣把那份感情變成有溫度的回應。怎麼讓司令官也主動願意碰觸他,有朝一日也對他露出真心的微笑?
他不知道。
這樣下去,他多半隻會重複母親的命運——
因為過于沉重敏感的愛而變得不滿、多疑,越是抓不住越是不斷地索取,漸漸把人逼瘋也把自己逼瘋,最後萬劫不複。
66.
郁危明覺得荒謬,人生簡直防不勝防。
他除了要努力規避父親血脈的悲慘命運,居然還要同時規避母親那邊的瘋癫。
很快,他設計出了一出戲碼,或者說是一場豪賭。
并拉着娜塔莉等人全部參加彩排。
帝國的血薔薇是真不想配合這狗玩意,翻着白眼捏着嗓子不情不願地背詞:“陛下不好了,特裡亞公爵的私人部隊,似乎正要不顧命令,偷襲雲舟艦隊所在小碎石帶!”
特裡亞公爵的私人傭兵部隊,最近确實在他的星域領地偷偷集結。
但目的又怎麼可能是流浪在外、幾乎被人遺忘的雲舟艦隊。
他是狼子野心,集結了大批貴族預圖謀反!!!
郁危明登基僅僅一年朝局不穩,因此這次内亂必然兇險,輸赢概率各占一半。
可能會死。
結果皇帝面對生死關頭,第一件考慮的事,是要先送心上人去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可笑的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帝國境内的任何地方,偏偏就是雲舟艦隊所在那處易守難攻的偏遠碎石小行星帶。
那裡有完全的生态系統,可以自給自足。不遠處還是齊紹洲、路維希兩人的私人星域,也有完全的生态系統。
以司令官的戰略水平,就算皇帝不幸罹難,他背靠幾個星域的私人武裝在那裡舒舒服服待幾十年絕對沒問題。
娜塔莉忍不住瘋狂吐槽:“但……這不太對吧?”
“難道不應該是利用司令官和艦隊共存亡的心,用艦隊做要挾把他一輩子綁在自己身邊嗎?”
“就算不那樣,也不該是現在這樣吧!”
“現在,豈不是變成咱們萬一不幸,司令官還能跟他的艦隊一起遠走高飛。就算咱們大獲全勝,司令官仍能跟他的艦隊一起遠走高飛?”
“所以費勁巴拉給他裝好腿是為了什麼?”
為了放他走嗎?
甚至為了讓他不背負道德枷鎖,還要專門做一場戲?
“我不理解。”
“所以陛下現在是……就算自己死了,都還希望司令官自由自在好好活着是嗎?就算雙方都活着,他也是為了愛可以放手,是嗎?”
“他腦子沒問題吧真的。”
“郁危明什麼時候變成這麼可怕的情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