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顧遠澤站在艦橋的舷窗前，已經稍微能夠感知戰術屏幕上紅藍交織的光陰閃爍。

繃帶下，眼眶裡新生的視覺神經在正在跳動，像無數細小的電流，竄動中偶爾微疼。

“司令官，再忍十二小時就能解開繃帶。”

“不用擔心，前方雖有星塵暴但濃度不高，領航員完全可以處理。您畢竟還在恢複期，應該多卧床休息。”

顧遠澤遵醫囑，去沉沉睡了一覺。

夢裡有陽光的溫度，和銀發蹭過鎖骨時的冰涼觸感。以及無數次驚悸和絕望中醒來時，接住他失落靈魂的溫暖、渴求、貪婪的擁抱。

再度醒來，齊紹洲幫他拆下了繃帶。

艙内照明已調至最暗，可第一縷光線擠入視神經時仍帶了劇痛。世界有一瞬是扭曲的色塊，好在很快，疼痛緩緩褪去，一切的輪廓逐漸清晰。

顧遠澤看見了輕艦幽藍的艙壁、燈光閃爍的操作台。

看見了舷窗外漆黑的浩渺宇宙，無盡星辰。以及一直以來照顧他的齊醫生。

齊紹洲是個戴着眼鏡、清秀儒雅的青年，和他一直以來的想象，差距并不大。

……

因為星塵暴的影響，輕艦隻稍微同雲舟艦隊取得了幾分鐘的聯絡。

雪花噪點和電流雜音裡，艦隊歡呼哭泣。畫面丢失後，依然能聽見頻道裡此起彼伏“司令官果還活着”“司令官來接我們回家了”的歡呼。

輕艦持續全速前行。

距離雲舟艦隊所在的掩體，還有不到四小時航程。

舷窗玻璃的浩渺宇宙，沉沉一眼望不到盡頭。而玻璃的這一側，顧遠澤黑眸看着倒影裡的自己。

青年一如既往面龐溫和，卻不再是一身軍裝，整個人氣質熟悉又陌生，像他又不像他。

72.

他似乎沒有變，卻又變了。

那曾經最熟悉他的戰友們，會覺得他……變了嗎？

事實上好像沒人覺得司令官變了。

當顧遠澤走下輕艦的甲闆時，早已有無數艦員飛撲過來，他們緊緊抱住他們失而複得的司令官，哭成一片又笑成一片。

“我就知道……嗚，我就知道您會回來的！”

大家把司令官團團圍住，眼淚浸濕衣襟，不斷确認司令官的近況，七嘴八舌對司令官彙報基地現狀，還帶他去看他們重建的生态系統。

艦上所有人都瘦了。

畢竟長久漂泊在宇宙之中，糧食和水源都十分匮乏。可即便如此，艦隊仍不敢信任聯邦或帝國任何一方的招降，一直堅持等待他們唯一的司令官。

如今等待終于開花結果。

兩小時後，雲舟艦隊降落在齊紹洲的私人星域。當艙門打開時，久違的帶着陽光氣息的新鮮空氣湧進。所有人歡喜地再一次看到白雲湖水、鮮花鳥鳴、井井有條的城市和街道。

戰艦進入補給，大家則忙着去逛街、享受美食，一定要把這些日子錯過的全補回來。

顧遠澤則拉住了齊紹洲：“我希望能立刻同皇帝陛下通話。”

“……”

司令官并不好騙。

尤其恢複視力後，眼睛能夠整合到的資訊遠比耳朵聽來要效率高得多。

特裡亞公爵叛亂、皇帝身陷戰區，以及曾經的聯邦司令官顧遠澤承襲“北域公爵”名下星域……

從齊紹洲手中拿到拿印着帝國鸢尾印記的冊封诏書時，顧遠澤都要氣笑了。

“這算什麼？”

帝國熱播劇《聯邦秘事》第三季裡，揭露了聯邦司令官顧遠澤不為人知的身世——他雖然流落聯邦被當做孤兒撫養長大，卻其實是帝國北方星域公爵家流落在外的唯一合法的繼承權。

以上完全是編的。

顧遠澤是孤兒不假，卻并非“身世不明的孤兒”。

他有父母，父親生前是聯邦一位普通的農學教授，母親則是農業衛星培育白菜的技術員，兩人在一場學術會議上結識，又在兒子五歲時因為乘坐的平民交通艦不幸被戰區炮彈波及不幸雙雙殒命。

齊紹洲：“無論如何，眼下的輿論背書加之陛下的冊封，已讓您在法理上成為了名正言順的帝國北方星域公爵。”

“目前我們所在的北方星域，所屬領土、資源、人口、軍隊，都會全權聽從您的調遣管轄。”

“……”

“司令官，這是陛下送給您、永遠不會收回的領土。”

“在這裡，您可以随意安置曾經的戰友、建設想要的家園，種喜歡的作物，擁有完整的自由。”

“陛下還讓我告訴您……”

“不管這次他能不能活下來。”

“他都衷心希望，無論現在或将來，您能夠獲擁有正的幸福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