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對壞掉的司令官……可以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壞事。即使徹底壞掉了,也能讓你每天享受無上的愉悅,幸福到崩潰哭泣。”
太多太長的語言,顧遠澤渾噩之中大腦一片空白。完全聽不懂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唯一能識别的,是對方在耳邊喃喃時,鼻尖貼着他親昵地蹭了蹭。
雖然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至少剛剛才被賦予了無上快樂,顧遠澤恍惚間并不認為對方懷有惡意。
4.
顧遠澤有了新床。
身下是絲綢的被褥和柔軟的毛毯,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身邊是淡淡花香,偶爾能聽見海鷗鳴叫與海浪。
他一天絕大部分時間都在漫長沉睡中度過。
偶爾醒來時,會因為這些美好的東西,稍稍感受到一些……寬慰。
……
溫暖的懷抱貼在他耳邊,告訴他自己有事要離開幾天。臨走前又抱着他說了很多話。
顧遠澤甚至無法明白什麼是“離開”。
隻知道之後的日子偶爾清醒,手背上的滞留針依舊不斷輸進各種液體,那溫暖的懷抱卻好久沒有出現。
身體大多數時候,依舊沉沉的疲乏。
但在極偶爾的時候,也會出現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食髓知味的躁動。
那種躁動讓他喘息急促,有一絲隐匿的渴望……想再度被溫暖的手指愛撫。可那個人不在身邊,于是他也就這麼在隐忍和淺淺的渴求中,一次次再度陷入黑沉。
然後某一天,大片大片鏽蝕紅的畫面猛然湧入腦海。
無數破碎的影像攪在一起。很多似懂非懂的東西閃現……衛星,要塞,艦隊,綠色的麥田。
【天穹要塞必須死守,那是聯邦的最後一道防線!】
【學長學長,咱們的刺芹和小麥都可以收成啦~】
【手沒有了也不要緊,至少這次我們保護了那麼多人。好了都别哭了,現在仿生科技那麼發達,我不要緊。】
【好疼,好疼……有沒有誰能殺了我。】
【好想早點退休啊,找個研究所養老,周末去圖書館喝喝咖啡看看書。】
【這麼糟糕的作戰計劃要怎麼赢啊。算了,事已至此,大家盡力而為吧。】
【叛徒!懦夫膽小鬼,聯邦的罪人,帝國的走狗!】
耳鳴劇烈穿透腦海,無數噪點雪花,破碎的電流聲中一堆沒頭沒尾的影像和話語不斷環繞,似乎能拼出點意義,卻又最終抓不到。
心髒像是被大手捏緊,疼痛難忍。幾近下墜到無間地獄的瞬間,熟悉的懷抱将他緊緊抱住。
“顧遠澤,顧遠澤,呼吸。”
“……”
熟悉的撫慰揉蹭了好久,終于讓他瘋狂的神經一點點安靜下來。
才發現好像天剛下了雨,周遭濕漉漉的,帶着雨後特有的清新氣息。
顧遠澤有一瞬間,再度以某個第三方的視角看見了雨幕朦胧下的玻璃花房,有誰被另個人緊緊抱着,又雙雙面目模糊。
滾燙的親吻落在頰邊、唇角。
“顧遠澤,我愛你。”
心髒有一顆緩緩酥麻,繼而重新跳動。
顧遠澤……是在叫他麼?這是個怎樣的人,他很努力卻還是想不起。
隻有那麼幾段零星片段,有一個黑發、溫和懶散的青年,常被人歎:“司令官二十大幾歲了還不解風情,隻知道吃”。
可其實,司令官好像也不是……真就看不懂許多明顯的愛慕和示好。
隻是還在打仗啊,一切那樣無常。
那麼多母親失去孩子、妻子失去丈夫……而他是軍人,身不由己。
他也怕惹别人傷心。
因此,至少要等到戰争結束,再去談愛、再去生活。
可是司令官偶爾,還是會躲不開熱情獻花姑娘們突如其來的香吻,他是戰争英雄,經常莫名就會這樣,臉頰帶着唇印,無奈微笑拍照。
所以,他知道落在臉上炙熱觸感的意義。
是善意……和喜愛。
現在他動不了、看不見,渾渾噩噩,但至少有人撫摸他、擁抱他、親吻他,一直說愛他。
溫暖的手拽着他,讓他不至于堕入永恒的冰冷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