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眼也是财富。”
格洛德克這樣說後不再多語,很快謝苗被帶到一扇厚重核桃木木門前,低頭聽旁邊的人輕叩房門。
腳下的地毯厚實,花紋精美,價格不菲。他一面思考就這一小塊地毯弄髒了要賠付多少摩拉,一面緊緊跟随格洛德克走進門後的世界。
他嗅到了屋内如山腳下松林葉梢的清雪氣息,還有一股說不出的木制香調。屋内沒有壁爐與明火,但自地闆下傳來的熱度又做不了假。
門後溫暖如春,門外寒意蕭條。一前一後仿佛兩個世界。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富人】為何是【富人】,北國銀行創始人,憑借頭腦與對金錢的理解站在了世俗力量的頂點。财富将他擁上無冕的王座,逐利而來的人們向他俯首。
謝苗自己甚至不敢擡頭。
緊貼褲縫的手指忍不住輕微摳摳布料,他沒能直面感受過神的威能,對于非人之物的理解也并不深刻,但他曾切實體會過金錢的力量。
神權之下,金錢至上。
“……潘塔羅涅老爺,人我已經帶過來了。”
“辛苦你走這一趟了,格洛德克。這是一份新的企劃書,需要你替我實地考察一二。”
“是。”
格洛德克取走了企劃書便離開,留下謝苗站在原地尴尬得一個勁摳褲腿。
他聽見鋼筆摩挲紙張的痕迹,聽見金屬飾品摩擦毛皮的觸感,聽見高位者清淺的呼吸。帶着花香味的墨水絲絲縷縷,清清淺淺……哪怕沒能得到允許擡頭親眼看,但屋内的一切動靜瞞不過他,盡收眼底。
這種掌控的感覺讓他放松,手指撫平褲子的皺痕,心也随之安定。
青年*③的聲音響起:“别那麼緊張,擡起頭來,讓我看看。”
謝苗看見了一個有着卷曲黑發的青年男人,帶着銀白框垂鍊眼鏡。臉上保持着完美的笑容,眯着眼,看不清瞳色與眼底的情緒。
氣質儒雅,聲音也十分貼臉,有種難以言喻的……斯文敗類,至冬寡頭既視感。
“你十四歲,對嗎?”
“是的,長官。”
青年笑了笑:“叫我潘塔羅涅老爺就好,這裡不是軍隊,我們可以用更親切的稱呼。對吧,謝缪爾?”
知道他這個小名的隻有當年戰地醫院醫護以及壁爐之家交好的孩子們。
“是的,潘塔羅涅老爺。”謝苗裝乖,他知道上位者喜歡什麼樣的孩子,他知道什麼樣的表态不容易遭到排斥。
潘塔羅涅沒有起身,隻是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坐着:“我記得你,兩年前我曾委托前代【仆人】幫我處理一些小麻煩,而她推出了你。真是了不起的年輕人,辦事漂亮,收尾也叫人滿意。可惜後來壁爐之家生了變故,你也選擇進入軍隊體系……”
謝苗沒搭話。感覺說什麼都會跳進對方早就挖好的坑裡。
“不過現在你已經來到了我的身邊,我很期待你的選擇。”
不選擇你我就要死翹翹對嗎?
謝苗大概猜到富人為什麼一定要他了,畢竟自己當初殺死了不少富人的競争者——雖然是已經失敗的競争者,但這種把柄要麼牢牢把控在手裡,要麼除掉。
謝苗壓抑着深呼吸一口氣,單膝跪地,俯首道:“願為您效犬馬之勞,潘塔羅涅老爺。”
事情大概順利起來了。
謝苗留在了富人身邊,他的工作并非設想中那樣作為潛伏的暗殺者出外勤,而是待在潘塔羅涅身邊,做一個不起眼的小跟班。端茶送水是表面工作,實際上是在貼身保護他的安全。
謝苗不太明白,貼身保護的位置應該留給經曆過考驗的親信才對,而不是他這一個怎麼看都需要再磨砺的新人。
謝苗不知道,他已經在執行官内部獲得了“無需考驗,可以信任”的莫大尊榮。
他是犧牲士兵的遺孤,通過了【仆人】的考驗,承受過【博士】的實驗(具體實驗是什麼很少有人知道,富人屬于大部分人),在【隊長】親信執掌的新兵營得到了穩重的評估。于阿蕾奇諾弑母之夜獲得女皇的瞥視——他的意志為神明所允,沒人會追究他那晚都想了些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于其他執行官而言,接納謝苗·雪奈茨維奇是一種政治正确。
謝苗以為他一直蜷縮于衆人身後的陰影中,殊不知至冬的富商政要正準備拿他戰争遺孤的身份大做文章。而潘塔羅涅作為執行官搶先一步,将人帶到身邊,标榜“慈善”與“博愛”。
大概公衆人物總是希望自己的形象正面一些好麻痹獵物的感知,連自己何時被切下一塊肉來烹饪為盤中餐都無知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