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走出化妝室,顧珩遠就和傅明岑分道揚镳,傅明岑轉身瞧見他的背影,不知想到什麼,玩味一笑,跟了上去。
“顧少,”傅明岑勾上他的肩膀,熟稔輕喚,意料之中手被拍下去後,依舊死性不改湊近了一下,撩起眼皮,好笑似地觑他:
“你不會對人家有意思吧?”
滿眼的不正經,顧珩遠表情淡淡,不為所動,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嗎。”
“我怎麼了,”傅明岑眉峰一橫,佯裝不爽:“顧珩遠,你好像對我有點意見啊。”
“别多想,”顧珩遠皮笑肉不笑着,“你快應付外面的小姑娘去吧,我走了。”
他和傅明岑是發小,以前父母在海外打拼,把顧珩遠放在有錢親戚家寄養,鄰居剛好是傅家。
兩人有交情是真的,互相走不到一起也是真的。
後面的腳步沒有再跟來,一直到天光迎面後,耳邊一聲喵叫,才惹得顧珩遠回了神。
他投去一眼,看到寬寬的道路邊,一棵寥落的梧桐樹下睡着一隻橘貓,癱着肚皮任由學生蹂躏。
“喵——”
“好可愛啊,這就是咱們臨大的學長嗎?”
初秋不算明媚的陽光像烤焦的栗子,一種蓬松又甘苦的氣味令回憶倒旋。
那天傍晚,顧珩遠下車去便利店買點東西,出來的時候正下雨,他站在門口的屋檐下打算等一等。
有斷斷續續的喵叫傳過來,顧珩遠尋聲去看時,看到公交站點裡,謝念婉坐在那,安安靜靜地不知想什麼,失魂落魄的孤單感。
在城市燈影裡,無數細小雨絲織就的雨簾後,她纖柔而弱小,像水中風荷,直到一隻奶牛貓靠近,蹭了蹭她的腳踝——
隔着不遠的距離,顧珩遠聽見她一聲驚呼:
“貓貓!”
“喵嗚~”
窸窸窣窣的翻找聲,她拿出塊面包,掰給奶牛貓後自言自語:
“你也來躲雨嗎?”
溫情的語氣緊接着又一個轉折:
“啊貓貓你怎麼受傷了,别動啊我看看給你處理一下。”
此時雨在逐漸肆虐,夾雜着少女心疼但堅定的聲音:
“等我回去和家裡人說說,要是可以,我一定帶你回家!”
帶你回家……
這四個字好像被重複循環着,一直回蕩在心底。
顧珩遠心頭一動,覆上柔軟,他轉身走近便利店買了把傘,寫了張紙條後,遞給店長幾張鈔票:
“麻煩把這些送給公交站點那個姑娘。”
這個時間點,夜間公交也已經停運了。
想要照顧貓貓,也先得妥帖照顧好自己。
一直到店長走過去把東西遞給她,顧珩遠這才走出便利店。
坐回車内,他靜靜将自己與外界隔絕,直到一陣敲窗的聲音。
“咚咚咚——”
轉眸去看時,是她模糊的影子,和氤氲的雨痕般模糊,顧珩遠心裡有種莫名的情緒,将車窗開了一條縫。
風刺挾着雨珠飄入,車外看不清車内,而顧珩遠卻可以清晰看見她有些着急而不斷張合的雙唇:
“謝謝你的傘,這是我前不久織的紡織帽,”說着将帽子從車窗的縫隙裡伸進來。
柔軟而淺藍,如一朵漾進來的雲。
可車内遲遲不接,她因焦急而磕巴:
“下車時戴上,這樣就…就不被雨淋了……”
她好像真的很想照顧好除了自己外的每個人,哪怕自己還在淋雨。
顧珩遠不習慣接陌生人的好意,可看到她為遞來帽子而努力伸着的手,斜風細雨裡她暈濕的眸,還是接了過去。
異樣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顧珩遠卻不欲再深入,隻是關上車窗,發動引擎慢慢駛離。
這時帽子裡掉落一張紙條,他伸手撿過來,正面是自己剛剛寫的:
“雨總會停,貓也會痊愈,希望你也是。”
而她在背面畫了個笑臉,說:
謝謝,希望晴天永遠陪伴你。
打方向盤的手不禁一頓,顧珩遠回過眸忍不住再次去看她。
影影綽綽的雨幕裡,她擺着手揮别:
“謝謝,再見!”
再見……
一直到離開,一直到雨停,顧珩遠始終還能聽見耳邊聒噪的心跳聲。
想要知道她的名字,刻不容緩。
“喵~”
一聲貓叫,原本癱在樹下的貓咪走過來,頭蹭了蹭顧珩遠後往地上一攤,裸露出柔軟的肚皮和蓬松的皮毛。
他思緒回歸,低眸去看,輕笑一聲後蹲下去摸了摸,貓咪親昵地去蹭他的手。
那邊幾個女同學頓時驚呼,拿出手機哐哐拍,邊拍邊叽叽咕咕:
“啊啊啊這個帥哥又是誰啊,不會也是我們臨大的學長吧!”
“笨啊,臨大系草顧珩遠都不知道,上醫學樓打聽打聽,絕對傳奇人物。”
“姐妹你快細說,怎麼個傳奇?”
“才大二就投身新項目了,無創超聲波滅殺癌細胞,這才是醫療平權的輝光啊。”
說話聲逐漸壓低,像生怕打擾了顧珩遠,而他給胖乎乎的橘貓拍了一張照片,存進相冊後,左滑就是一張奶牛貓的。
是當初站點那隻小流浪貓,現在已經被顧珩遠家養的毛光水亮,他看到不禁勾起抹笑,原本清冷的眉目曳出一江溫柔。
摸了摸橘貓毛茸茸的腦袋,顧珩遠輕聲細語:
“怎麼和那隻奶牛貓一樣。”
也不知是不是對貓說的。
*
謝念婉失魂落魄地走出化妝室,掌心那片像印記,還在微微灼傷、震顫着肌膚。
她甚至不敢蜷縮起手掌,生怕暈花了他的痕迹。
沿着寂靜的道路一直往前,直到聽見嘈雜喧鬧聲,謝念婉擡眸看去時,看到好多女生圍在南門那裡,其中幾個手裡還拿着花。
而謝念婉剛剛好看見自己的新室友陳之玉也在裡面,不巧的是,再一轉眸又看見謝瑤荷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