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已轉深,傅明岑隔了好些時日,才在催促裡回到傅宅。
傅家的私宅占地很廣,坐落湖海之間,三面都可以看見閃着細砂的海面,在這裡海和天空的距離是那樣近。
可海風一吹,濕潤而磅礴的水霧壓過來,又清清冷冷到了極點,傅明岑小時候就不太喜歡待在祖宅,嫌空氣裡的海腥味,幸好一上學就被扔到了倫敦。
倫敦是坐又老又舊的城市,經常下雨,雨後如同工業革命霧霾遺留一樣,灰撲撲得湧動。
聖潔的浮世繪立雕甚至可以和金融大廈出現在同一個鏡頭,傅明岑就在這樣的地方度過了很長的時期。
蜿蜒公路響起轟鳴,邁巴赫一路駛進大開的兩扇鐵門裡,駛進傅家那一大片可以用來打高爾夫的草坪。
傅明岑下了車,走進去大廳發現家裡人都在,梨花木的裝潢硬是裝出金碧輝煌的感覺,他坐到沙發上,四平八穩地問:
“什麼時候開飯?”
反正回家一趟隻是響應号召,早點把聚餐吃完就結束了。
傅仕豪一聽又要吹胡子瞪眼上,倒是傅夫人,也就是楊舒懷看見自己兒子,坐到他旁邊摸了摸他的手,有些柔和:
“要不在家裡住幾天吧,我讓保姆多做點你愛吃的。”
傅明岑還沒說話,他爹就看不慣起來:
“這小子心野着呢,他能回來一趟就不容易了。”
于是傅明岑笑了笑,對媽媽姿态溫情,轉頭嗆傅仕豪時反倒不近人情:
“把我叫回來就是為了訓我?爸你也太low了。”
一邊收拾衛生的保姆聞言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想這一家的氛圍屬實冷情了些。
而傅明岑确實對這裡沒什麼留戀追懷,父母商業聯姻,政商強強聯合,從小時候起家裡就是疏離客套。
父母之間動辄“謝謝”或者“不好意思”,比客人還客人,連帶着對傅明岑也這樣,于是從那時候起他就較上了勁,勢必要打破虛假的色彩,在他倆臉上看見真實的表情。
所以保姆從來傅家的時候,這個家裡就沒安靜過,不是上午傅明岑把後院的花給修理了,就是下午又把窗戶給碰碎了。
幹完這些壞事傅明岑也如願以償看見父母的假面上終于真實了一回,不過好景不長,沒多久他直接被丢到國外去了。
楊舒懷想要修補和兒子的情分,便讓保姆開始做菜,然後又問傅明岑:
“有沒有什麼喜歡吃的?”
傅明岑朝她戲谑一笑:“媽你都不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嗎?”
搞得楊舒懷尴尬起來,神色都頗為不自在。
可傅明岑毫無波瀾,他媽喜歡自由勝過家庭,他也沒理由苛責什麼,自從姥姥去世,楊舒懷知道如今是傅仕豪壓她一頭,于是就想着好好培養自己。
不管怎麼說,對傅明岑反倒是好事,他緩和下語氣,低眉順眼下去,仿佛孺慕情深那樣:
“媽,最近在單位還好嗎?”
傅仕豪轉頭飲了口茶,攤開張财經日報來看,對他們母子二人的對話毫不關心。
“也就那樣吧,”楊舒懷臉色舒坦幾分,眸底也隐有愧意,深思熟慮幾分,意味深長地拍着他手說:
“自從你姥姥走後,我在這待着也沒什麼意思,總領事升不上去,我也就在這個位置上安享退休了。”
“至于以後,我看你還是跟着你爸從商穩妥,沒有那個情懷就别走我的路了,駐外四年都是輕的。”
從政一般到了第三代就會轉型,到傅明岑這裡剛好是三代。
以後去從政意思不大,翻譯和國際法也不是為了從政鋪路,傅明岑倒是有個規劃,隻不過還在圖謀。
“我知道了,”傅明岑心下思量,面上不動聲色,隻是四平八穩地應着。
這回家宴肯定不止這些事,果不其然,十二點坐上餐桌上時,傅仕豪摘下眼鏡,沉吟了下:
“不知道你最近看新聞了沒,上面對農業新能源有扶持的意思,你王叔叔有個閨女和你同齡,你要是有想法我就把人聯系方式給你,你自己談談合作什麼的。”
“……”傅明岑挑眉看他,思索了一刻就欣然應允:“好,你把她電話給我,我今天有空,約她聊聊。”
商二代們聊個合作不是什麼稀罕事,不過對方是個千金就另當别論了,傅仕豪這意思顯然是有讓他出賣美色的意思。
傅仕豪滿意地點頭,雖然他和王董事長直接談更好,但有些東西讓小輩之間來往反倒是好事,更别提以傅明岑的家世,商業聯姻不可避免。
于是他又叮囑了幾句:“那位千金叫王姝妙,小時候你倆也玩過,你在她那少玩花花公子那套。”
“還用你說,”傅明岑輕笑着不以為意,要來聯系方式,潦草吃完飯就急着走。
楊舒懷想讓他再留一會,傅仕豪攔她:
“人家去和千金溝通感情,你就别壞事啦。”
“好吧,不過那王家和咱家能比嗎,合個作還得讓我兒子去哄人家閨女,”楊舒懷有些瞧不上眼,惹得傅仕豪大笑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