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的?”傅明岑挑眉,正欲說些什麼,嘎吱一聲,門被推動的聲音。
他下意識回眸望去,眸光裡的居高臨下的淡漠還沒褪去,就看見門口立着到渾身顫抖的人影。
是謝念婉,在窗外微沉的光影下,她面容鍍上一種悲傷的色彩,往日裡安靜的眼眸此刻通紅得不行,仿佛暈滿了水汽。
嘴唇也緊繃着打着哆嗦,傅明岑猛然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她都聽見了。
二人目光交瞬之頃,具是心下一顫。
謝念婉轉身就走,那一瞬間說不明白是什麼情緒,總歸是惹人心煩意亂的,傅明岑直接起身追去,留下坐在原地的顧珩遠,淺啜了口酒漿。
轉身的那一瞬,謝念婉隻是輕輕一眨眼,滾燙而飽滿的淚珠就順着臉龐滑落,她慌忙擦去,又渾然沒有方向地走着。
不知道去哪,更不知道該幹什麼,隻知道心髒一陣撕裂的疼痛。
身後傳來腳步聲,心跳猛地收縮,雖然不知道追來的是誰,但這幅狼狽的樣子謝念婉不願意讓任何人看見,連忙加快了步伐,邊急走邊擦淚。
腳步聲急急如箭镞矢來,下一刻手腕就被炙熱的溫度箍住,強逼着她轉身面對。
謝念婉頂着酸痛的眼,轉身看清了拉住她的人是傅明岑,他站在面前,半點沒有沉重的色彩,眸光冷傲。
從不認真,永遠肆意。
難過,太難過了,謝念婉一句不發,掙紮着想要抽回手,拼命克制着翻騰的淚意,眼淚卻還是事與願違地啪嗒啪嗒掉落。
明明不想這麼脆弱,明明更不想被别人看見自己這麼脆弱。
傅明岑依然攥着她的手腕,看見幾顆晶瑩的淚珠,簌簌從她眼眶的正中滑落,一瞬之頃就滾落下巴留下一溜的水痕。
無助得就像家裡養着的那株,帶着露珠的白水仙。
他是最看不得這種姿态,也最看不得掉眼淚的,但凡心态強大一點,何至于如此脆弱。
但謝念婉這幅樣子,讓傅明岑心裡一憋,出口的語氣都有些低沉:
“你都聽見了?”
“……”謝念婉抽不回手,幹脆放棄掙紮,擡起另一隻手擦眼淚,目光又緊緊看着傅明岑,幾乎以一種懇求的姿态,沙啞着聲音:
“能不能别這麼對我?”
“求你了。”
可傅明岑隻是皺了下眉,以一種不為之所動的姿态沉默着,擡掌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痕。
那些晶瑩的眼淚,抹開在他掌心,留下宛如發光的透明的水痕。
“謝念婉,”他不再是以往那般笑着,而是輕輕地喚了聲,語氣莫名帶着誘哄:
“你乖一點,好不好?”
“……”謝念婉驟然失去了說話的力氣。
而傅明岑也看到她本來還帶有亮光的眸,一寸寸灰暗下去,像被抽空了所有的希冀,隻剩下一片荒蕪的底色。
荒蕪得叫他喉嚨哽住,以至于生平第一次,湧現出反思的情緒。
這樣的姿态,實在是看起來用情至深,叫人心裡郁悶。
可是謝念婉又不是實打實的喜歡自己,為什麼擺出這樣深受傷害的表情。
這段關系,其實早該結束了,不是嗎。
二人沉默對峙着,最後還是謝念婉輕輕抽回了手,這次是傅明岑先放開了,她渾身失力,轉身走向前台。
傅明岑也沒有再追上去,隻是注視着她的背影消失,自己靠在牆壁上,默不作聲地仰頭看窗外。
走到前台時,經理還在那裡,謝念婉已經脫下工裝,也短暫收拾好了情緒,她裝得和無事人一樣,心平氣和對經理說:
“我想辭職。”
經理頓住流露出驚訝的表情,開口挽留:
“怎麼這麼突然?是工作上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是,”謝念婉低垂下眼眸:“是我自己的問題。”
不是工作不好,隻是在ovlife這個傷心地,她實在是害怕了。
她想,自己真是傻,傅明岑從頭到尾連個正式的關系都沒許諾過,自己卻紮身的毫無退路。
以至于事到如今,被放棄得猝不及防,也痛的如此猝不及防。
可是,他的那些好,還會讓人貪戀,他的那些壞,心碎之餘又無法痛恨。
就是這樣一個時好時壞的人,讓謝念婉邊哭邊愛。
經理又挽留了幾句,見實在勸不動,隻好收下工作服,告訴她既然如此那就算了,還讓她回去好好休息。
辭完職,心裡如釋重負的同時又沉沉壓抑,謝念婉走出ovlife,推開那扇走進了無數次的玻璃門時,一片雪花輕輕揚揚飄落。
冰涼的觸感和淚滴一樣,謝念婉似有所覺,仰頭看向天空。
無數紛纭的雪花一片片降落,像是天空如泣如訴,大地蒙受着它肆虐的情緒。
氣象局播報了好幾天也沒下得成的雪,就這樣悄無聲息來臨。
謝念婉麻木地意識到,臨空的第一場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