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輪之後,實在是再無什麼可起哄的燥點,轉盤又被撂到一邊,幾個人開始插科打诨起來。
謝念婉心裡擰着股别扭,起身打算去個洗手間洗把手。
水珠冰涼沖刷過肌膚後,她才感覺稍微從那種緊繃的情緒放松下來。
遊艇派對是在另一頭,需要穿過一條過道,當謝念婉順着過道往回走,剛走到一半時,看到一個熟悉到攫取心神的影子。
在這條宛如中世紀般懸挂油畫的過道裡,傅明岑就像栖身于暗夜的君王。
他倚靠着牆壁,雙手抱臂,昏寐的光影裡,碎發微遮的眸光,沉沉望着窗外起伏的海面。
遠遠的有人語笑聲,但隔了很寂的一刹那,謝念婉不禁頓住,一種奇異的感覺蔓延,好像世界隻剩下兩個人,又想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可能是在想事情吧。
謝念婉打算無視掉他,硬着頭皮回到那個熱鬧的大廳,可是就在走到他身邊,正要直接從他身邊走過去時,手腕一熱。
傅明岑的手攥過來,牢牢攥住了她纖細的手腕,炙熱的溫度一如既往,一層層灼傷到最深處。
以至于謝念婉忍不住瑟縮一下,急忙想要抽回手去,隻是傅明岑握得很緊,她掙不脫,便慌亂地看向他,輕聲祈求:
“你能不能放開我。”
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當初放手的這麼徹底,為什麼到現在自己還想着是不是可以未完待續。
“……”傅明岑沒說話,隻是那雙丹鳳眸直勾勾地注視着謝念婉,片刻後才笑意深長:
“跟我來。”
說完,推開身邊那扇門,拽着謝念婉進去後門被重重關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謝念婉剛心尖一跳想要擰門離開時,肩頭被一隻手摁住,力度不容反抗。
門像成了砧闆,而她此刻就是待宰的魚,傅明岑那隻灼熱的手和刀尖一樣危險。
更危險的還是她加快的心跳。
他将謝念婉抵在門上,一手撐在她身邊,一手擡起她的下颌,笑容更盛:
“你剛剛說你隻談過顧珩遠。”
嗓音低徊,如情人咬耳的呢喃,輕聲細語着,若是抛開内容,光聽語氣,簡直暧昧到拉絲。
“……”謝念婉再次十分具有負罪感地心跳一快,她現在都快痛恨死自己了,隻是淺淺一撩撥,這顆心就忍不住震顫。
對眼前這個人的留戀,其實還是做不到完全割舍了,暗戀了三年,怎麼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無動于衷。
可是,傅明岑為什麼要問這個,謝念婉按耐着心跳,有點疑惑地看向他。
她的眸光很純粹,純粹地比夜色還熒熒。
傅明岑不禁又往前湊了一分。
此刻距離離得很近,近到呼吸聲可以彼此交融,近到彼此眼睫顫動的頻率都可以清晰感受,若是目光相接,便能将瞳孔深處的情緒也看得清楚。
謝念婉有點禁受不住似的偏過頭去,這樣暧昧的距離,這樣滾燙的呼吸,實在是誤導性太強,強到那種留戀又要複發。
“說話啊,”傅明岑不緊不慢地催促着:“問你呢,隻和顧珩遠談過,嗯?”
他的尾音輕輕翹起,和小鈎子一樣勾住心神。
謝念婉強行讓自己别太丢臉,故作鎮定地點點頭:
“對,怎麼了?”
她供認不諱,十分坦誠,惹得傅明岑眼眸深邃幾分,掐着她下颌的手,強行把她偏過去的面容掰向自己,然後湊到她耳邊,以一種頑劣的語氣說:
“還算懂事,沒讓她發覺。”
本來,謝念婉心悸難忍,直到聽見他說的話,原本如鼓搗的心跳驟然凍結,連跳動都吃力。
她甚至還得費力地去理解傅明岑這句話裡的意思,什麼叫沒讓“她”發覺,這個“她”無非就是謝瑤荷。
所以話裡的意思就是,幸好沒把他說出來,幸好沒讓謝瑤荷察覺到自己和他之間有過一段。
“……”後知後覺的謝念婉抿住唇,低垂下眼眸,身體有些無力,也可能是最深處的情緒被抽空。
傅明岑掀着眸看她,看她眸子裡的光彩先是亮着,又因為自己的話語而一寸寸暗淡。
這樣的光彩,他看過了無數次,在不同的人身上,失落的、郁悶的、怨怼的。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确實百看不厭。
親手點亮一盞燈,又再親手熄滅它,這是最不叫人困倦的戲碼。
可是此刻,傅明岑禁锢着謝念婉的手微微松開了力度。
過往可以在此獲得的激情,似乎也逐漸恹恹起來。
這個屋子,謝念婉擡眸看了一眼,看不清楚,但好像和當初在升學宴上,在那個雜物間一樣,此時此刻的情景,又很像當初。
這次,她依然也想哭,但是又知道再哭,傅明岑也不會替她擦去淚水了,隻能克制着,沉默了片刻才輕聲問:
“你很喜歡我妹妹嗎?”
應該是要比對自己還在乎的,不然怎麼會在社交場合裡經常帶着她,還任由她姿态親密。
“唔……”傅明岑不再抵着她,緩緩直起身,歪了歪頭,語氣慵懶:
“知道了答案,反而是自讨苦吃。”
“……”謝念婉又忍不住想怨恨,怎麼可以回答的這麼狡猾,好像每次他都很狡猾,從來不正面回應。
好像他的心事,一點也不讓人窺探到什麼蛛絲馬迹。
算了,謝念婉想要不還是放過自己吧,她剛想轉身推門離開,門外就傳來腳步聲。
那腳步聲在周圍逡巡着,謝念婉心跳驟縮,一種宛如偷晴一樣的罪惡感深深纏繞住自己,尤其當那腳步直接路過門口時,更是達到了頂峰。
不由自主的,她放輕了呼吸聲,心裡祈禱着這個不知道是誰的腳步快點走遠,這樣自己才好脫身。
心底無比的盼着,以至于沒看到傅明岑突然伸出手,伸到她垂下來的左手下面,然後用拇指頑劣地撓了撓她掌心。
就和一片羽毛刮過掌心一樣,謝念婉忍不住先是瑟縮了下,身子抖了抖,然後反應過來,有點欲言又止地想要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