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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回過神，塔尼亞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跪在提姆的牢門前試圖解鎖，陷阱已經觸發，催眠氣體正悄悄往她鼻孔裡鑽。

她反應迅速，立刻合上頭盔，又就地翻滾躲開，再一刀劃過自己手心，以疼痛抵抗催眠氣體的作用，上一輪死前的痛覺殘留也派上用場——被機槍掃射全身實在太他爹疼了。

不過這一切都被更大的喜悅壓過——回來了，真的回到了更早的時間點，千貓之夢，所謂的童話故事竟然是真的。

時間緊急，來不及更多感慨。她扯下通訊器踩碎，撐着牆站起身，在監牢層尋找關押超人的囚室。

一直走到監牢最深處才找到，人間之神被嚴密封鎖在紅太陽囚室裡，四壁都被含鉛的牆體堵死，手腳上也戴着鐐铐。多日的囚禁和紅太陽的削弱，讓他略微生了些許胡茬，難得顯露一絲憔悴，看到她時，那形狀完美的眉頭皺起——簡直像太陽被磁暴與太陽風揉皺——流露出擔憂。

超人，他們世界的超人。

塔尼亞在解鎖牢房門時忽然想到，超人是她最喜歡的英雄。

咔哒門開，超人從牢房中走出。脫離紅太陽，人間之神的偉力慢慢回到體内，他徒手擰斷了鐐铐，重新換上一聲紅披風和象征希望的三原色制服，輕輕抱起塔尼亞，說：“辛苦你了，女孩。接下來我會處理的。”

人間之神的聲音溫和如徐徐波濤，胸懷偉岸如山崖海岸，安穩托起一條行走在刀尖上、鱗片褪盡的人魚。塔尼亞感到頭暈目眩，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頭，有些語無倫次：“提姆……還有戴安娜他們還被關在牢房裡，還有布魯斯……”

“我會救他們出來。”超人說，“但是我首先需要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塔尼亞來不及說什麼，隻一個眨眼，竟然已經回到地球上，她趕忙拉住超人的披風說：“拜托你，可以把我放在正義大廳嗎？我有個朋友還在那裡！”

“好吧，既然你堅持。”又一個眨眼，就已經來到正義大廳、最開始打開傳送通道的地方。亞魔卓機器人被擰斷了頭顱，閃爍着瀕死的火花倒在地上，達米安不知所蹤。

超人把她放在空無一人的大廳裡，說：“羅賓沒事，我能聽見他的心跳。如果遇到什麼危險，随時呼喚我，我會在第一時間趕來。”

“好的，謝謝你。”

超人離開，塔尼亞望着那一道紅色的背景，沉在谷底許久的心髒終于像吹起的泡泡，慢慢膨脹上升，閃爍起一點希望的光澤。超人輕而易舉就能救出所有人，再一起對抗來自異世界的不義聯盟……但不能總是依靠别人，得找點自己能做的事。

塔尼亞來到窗邊，高空之中蝙蝠戰機被湮滅光束燎過半邊，還在勉強支撐着，飛行軌迹像一條手抖之人畫出的線。

?飛艇之下的炮台已經在凝聚光點，準備第二輪炮擊。

她撿起地上士兵遺落的槍，M40狙擊步/槍，極限射程1370m，距離是夠了，就是不知道她能否擊中半空中的炮台。

她挑了個合适角度架好槍，俯身半跪，瞄準鏡中顯露出極遠處炮台的光點。

閉上一隻眼，回想傑森教過的關于三點一線的瞄準技巧，沒有紅外瞄準光點，一切隻能憑感覺。

冷靜，不要緊張。沉底，再沉底。視野盡頭是绛藍色的夜幕，如絲綢扯開般藕斷絲連的雲縷，大片虛空、不可捕捉的風，一彎月牙是一道白色的陳年傷口，劃破開，大片大片鮮血湧出來凝成血痂，便是夜了。

塔尼亞覺得自己的身體一直沉下去，和槍/支融為一體，瞄準鏡變成她的眼，槍管變成她的身體，在夜裡展開成薄薄的錫紙，再展開，蔓延出去，感受到那一點目标的釘子凸起撞上無限展開的感官。

就是現在。

她扣動扳機，槍口砰地噴吐出火舌，子/彈極速送出，下一秒，正中炮台。像磕上鑽石最易碎的那一點，整個炮台在穿甲/彈巨大的沖擊力之下解體，那一點凝聚的能量束還未成形就已熄滅，飄落在茫茫夜空中。

塔尼亞松開手，感覺手心全是汗。

她有些意外自己能擊中，剛才與其說她射中了目标，不如說她‘碰到了’目标。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也是她的妹妹塔倫納射擊能力的來源。打個比方，在一張紙上，從一點到另一點的最短距離是畫一條直線，但是如果把紙對折起來，讓兩點重合呢？就相當于開了個蟲洞，直接讓兩點錨連。塔倫納瞄準目标從來都是在維度的層面上直接錨定，所以不管距離多遠，不管中間有多少阻隔，她總能命中目标。

塔尼亞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也有那種能力嗎？

沒時間細思，塔尼亞看到沒了湮滅炮的威脅，蝙蝠戰機搖搖晃晃在不遠處降落。

她立刻翻身躍出窗口，朝那裡跑去。

戰機裡，傑森将自己從坍塌的駕駛位上拽出來，帶出一串骨骼擠壓的咯吱脆響，又摘下早已破碎的頭罩。血液在額頭上墜下熱流，流進眼眶裡，世界一片血紅，像泡在顯影液中的老照片，太模糊，什麼都看不太清，以至于看到那道朝他而來的身影時，幾乎以為是臨死前的一個美夢。

直到她切切實實撲進他懷裡。手指顫抖，皮膚溫熱，呼吸急促，熱氣在貼近的口鼻間交換，他忍不住苦笑：“怎麼又這麼多傷，不知道我……”

他沒能說下去，因為她主動吻了他。

他們在戰場上接了一個夾雜血腥與硝煙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