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是個很寬厚仁慈的人，怕淩寒枝在宮中孤身一人會無趣，逢年過節就召她去安甯宮話家常。

一年多下來，淩寒枝在安甯宮出入多了，與皇後所出的福慧公主趙柔芷也漸漸熟絡了，兩個年紀相仿的人挨在一塊，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皇後處理完後宮事務，有時也會在一旁目光溫柔地注視着她們，透過她們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輕時與手帕交在湖上泛舟大聲歡笑的舊時光。

一天，趁着皇後不在身邊，趙柔芷神神秘秘地對淩寒枝說：“皇嫂，我聽說今天父皇下旨讓幾個長相俊俏的新科進士去禦花園采摘瓊林宴所需之花。我想去看看，可是我母後看我看得嚴，我一個人出不去的，有你在她肯定就肯讓我出去了。”

從放榜開始，趙柔芷就一直差人去宮外打聽消息，淩寒枝猜到她是有了屬意的人，于是打趣她，“公主金枝玉葉，想要什麼男子都不成問題，何必纡尊降貴？”

趙柔芷臉上有些發燙，“皇嫂！你說什麼啊？我就是去看看這些酸儒長什麼樣，你就陪我去吧，去嘛！去嘛！”

淩寒枝拗不過她的孩子氣，無奈點頭，“好好好，隻是禦花園有外男在，現在是不許宮中女眷走動的，我們這身裝扮是進不去的。”

趙柔芷狡猾地眨眨眼，“那好辦，換身衣服的事。”

兩人換了身太監的衣服，拿着通行玉牌，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禦花園。

這禦花園趙柔芷從小玩到大，地形她最熟悉不過了，甩脫淩寒枝簡直不廢吹灰之力，她靈活得像一隻剛掙脫籠子的雀鳥般，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淩寒枝知道她玩心大，身邊沒個人跟着怕她出事，一時間急得冷汗涔涔。

忙着找人，她沒有注意腳下的路，絆到石頭險些跌跤，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扶住。

薛缬晚瞪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十月？你怎麼在這？”

“書呆子？”

淩寒枝算了算，從六歲開始她就常常和薛缬晚一起結伴去山上砍柴，直到前年秋天她進宮為止。

如今的她和薛缬晚已經有差不多一年半沒見過面了，他更高了，也更清瘦了。

“十月，我從前同你說過，我希望你叫我的字，遂平。”一身綠袍的薛缬晚站在風中，像一株迎風舒展的青竹。

看他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淩寒枝有些忍俊不禁，“我還是覺得書呆子更順口，不過，要我改口也可以，要我叫你遂平，那你就要叫我太子妃，如何？”

薛缬晚别過頭，沒有說話。

“是吧，叫太子妃你覺得别扭，叫你遂平我也覺得别扭。”

薛缬晚妥協，“那還是叫我書呆子吧。”

淩寒枝提高聲調，語氣認真地說：“遂平，我記住了，以後叫你遂平。”

薛缬晚闆正的臉上終于泛起笑意。

放眼望去，各色名貴花品争先恐後地盛開，淩寒枝閉起雙眼，聞着随風而來的花香。

“眼下京中百花齊放，你可要好好欣賞，莫要辜負這春日盛景。”

薛缬晚垂下眼簾，鴉羽一般的睫毛便在他眼底投下一抹陰影，“人到洛陽花似錦，偏我來時不逢春。”①

“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何以有此感傷？”

想起陳芳存說的那個“非她不娶”的傳言，淩寒枝恍然大悟，“哦，那個‘非她不娶’？我懂了，誰家姑娘啊？我認識嗎？”

薛缬晚凝視着淩寒枝的太監裝扮，答非所問，“十月，這一年多你過得好嗎？”

淩寒枝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嗯，還行吧。”東宮的夥食挺好的，她都吃胖了不少。

趙柔芷現在不知道身在何處，淩寒枝有些擔心，她拍了拍薛缬晚的肩膀，“你有要事在身，我出來這麼久了也該回去了，況且宮中人多眼雜，我們有機會再叙舊吧。”

“這紅山茶開得正好，容我借花獻佛，送你幾枝如何？”薛缬晚捏着山茶花的手垂得很低，花枝隐藏在他寬大的袍子裡，隻露出紅色的花骨朵，鮮豔且熱烈的顔色。

淩寒枝伸手接過，臉上帶着笑，“收，怎麼不收，我太了解你了，認死理，我要是不收，你肯定又要念叨半天了。”

和薛缬晚說完話出來，剛好碰到興盡歸來的趙柔芷，看趙柔芷全尾全須地回來，孟淩寒枝終于松了口氣，以後可不能再陪着她這麼胡來了。

*

今天是十五，月色正好，趙是瀾今晚要去瓊林赴宴，大概是不會來了。